直到勾月凌空,阗江雾浓,杨骎才缓缓起身回到宿舍。敛声站在床边,掀开上铺的蚊帐见侧躺着的那人蜷缩成一团。剑眉舒展,浓密的睫毛肆无忌惮地翘卷着,高挺的鼻尖下粉唇薄透像是噙着一朵夭夭桃花,柔光之中肌肤如雪。三分甜美,还有七分......不近人情。
杨骎看了多久,景利就装了多久,等蚊帐落下,景利睫帘微启,看到杨骎转身带动的马尾摆动出缱绻的弧度。这一年景利和杨骎续起了长发。
长夜漫漫,上下铺关系的两个人躺在各自床上,醒着,熬着,纹丝不动。丢在梦里的灵魂相会在罗绳,在廊桥,在阗江边,在无住寺,在凤凰花树下......
第二天一大早,一夜未眠的景利在窗外路灯熄灭,第一缕晨光透进来时就起床了,洗漱完站在阳台发呆。窗外雀鸟聒噪不休,其他人也陆续起来了,今天班里组织去罗绳,相较于往常周末,大家今天算是早起了。众人收拾好准备出门的时候,还不见杨骎起床。
李夕走到景利身边问:“你要送杨骎。”
景利点点头。
“所以我组织的第一次活动你不参加?”
景利再点点头。
李夕领着人下了楼,景利走到杨骎床边,挽起蚊帐,轻声说:“该起了,不早了。”杨骎缓缓起身,向景利笑笑,黑漆般的眼睛像是透着水汽,晕染开来,眼睑上也泛着青。景利一夜未眠,她何尝不是漏断数寒星。
“你不去罗绳?”
“不去......说好今天我送你。”
“好。”
两个人收拾妥当下了楼,宿舍门前,聚集着好多人,是钱澈和社科系大一一班同学,李夕说大家决定顺道先送杨骎去车站,再去罗绳。“景利去骑你自行车,你载杨骎,我和甘田载行李。”
自行车铃铛响成一片,是欢送。杨骎欲言又止,这一群自己连名字都没有记全的人,连同景利,往后余生恐怕也难有交集。说什么都太苍白,说感谢只是自求心安,说再见好似自欺欺人的聊以自慰。
景利载着杨骎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这一年杨骎有多少次是坐在景利自行车后座上,由她带着去老区上课,开会,回新区吃饭,去图书馆,还有单纯“信马由缰”去四处瞎逛。景利不曾想过有一天会用自行车载杨骎离开。
“骎,对不起。”景利轻声说。
“什么。”
“一直没有教会你骑自行车。”
“......是我太笨。”
“是我没耐心好好教你。当时想着......”有我呢,三个字景利并没有说出。
是在军训结束后不久,需要在老区新区来回跑着上课开始,景利就教过杨骎骑自行车。
杨骎胆太小,扶车的景利一松手,车子就会左摇右晃,奔向不着边际的危险地带。直至景利跑得满身是汗,杨骎摔倒两次都没有学会。“不学了不学了,哪有你这么笨的,累死我了,以后我载你,咱们不费这个劲了。”
即便景利没有说出那三个字,杨骎也知道,那时候的自己何尝不是依赖着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