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癞子死在山里了!”
正收拾碗筷的赵曦月,讶然道:“真的假的?王癞子死在山里了?”
说话的同时,目光却是不经意间,瞥向了杨昱。
赵二狗点了点头,脸上兴奋依旧。
“嫂子,是真的。”
“前些时日,落凤坡中,差点引起许王两家大打出手的精怪尸体事件,嫂子可曾听闻?”
被赵二狗称为嫂子,赵曦月耳根微红,但还是点了点头,同时给他倒了杯茶。
赵二狗将茶水牛饮而尽,缓了口气后,娓娓道来。
“此事说来也颇为离奇。”
“听官府的仵作说,乃是王癞子夜入群山搜寻金鸡时,被心月狐所杀。”
“身为九品猎人的他,尸体散发的血腥味,又引来众多精怪争抢。”
“众精怪又被那心月狐的幻术控制,演变为一场死斗。最终导致大量精怪死亡。”
“死去的精怪又引起了许家与王家的争抢,你说巧不巧?”
“听说,王山虞得知此消息后大怒,命钱统领在山中操练巡山卫,今夜捕杀那心月狐与狼妖。”
听着赵二狗的讲述,杨昱表面上对王癞子之死表达唏嘘,幸灾乐祸。
内心则是阴云密布。
王癞子明明是被他杀的,尸体被山君吞了,到头来却变成被狼妖吞杀。
瘴云笼罩,三月照拂下,山中草木生长奇快,外加毒虫啃食遗留,导致山中死者难以查证。
可是那些以此为命的官府仵作,即便发现不了凶手,也不至于连他杀还是意外,都傻傻分不清。
明明不是被心月狐所杀,王老虎却打着为王癞子报仇的名头,派遣钱龙虎入山,这就显得无比诡异。
这其中,定然有他不知道的隐秘。
王家,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待到赵二狗走后,杨昱静下心来思索其中的端倪。
结合昨夜所见独眼山君那近妖的修为,以及如今广为流传的王幼虎喝退山君的事迹,杨昱心头冒出一个惊人的猜想。
王老虎莫非与那独眼山君,做了什么交易?!!!
说起来,昨夜那妖虎身上的半块古印,似乎与那心月狐所掌控的那半块乃是一体。心月狐可以用那古印汲取死者身上的东西,让那古印变得明亮一分,显然那山君同样可以。
昨夜那山君消耗了古印中大量的金光,今日便传出王癞子死于心月狐之手的消息,其中过于蹊跷,要说没有猫腻,杨昱是不相信的。
而且,王老虎大张旗鼓的斩杀那心月狐,得利的只会是那独眼山君!
如果王老虎当真与那独眼山君做了交易,那么一切就说的通了!
王幼虎之所以能吓退,比王老虎还强的独眼山君,不过是一场赤裸裸的血腥交易。
拿包括他在内,几百个山民的性命做交易!
就为了让那独眼山君配合演一场戏?!
只为了让王幼虎觉醒更高级的命格!!
到头来还假惺惺的,拿出抚恤金?
这是抚恤金?分明就是买命钱!!
被人卖了,还感激对方的好?!!
将一切暗线串通起来的杨昱,面色阴沉的可怕。
好得很啊。
亏他之前,还在心中感激过王老虎发钱,惋惜对方生了两个不省心的儿子。
一个整日沉迷女色,一个嚣张跋扈,无缘无故便心生杀意。
合着是有其子,必有其父。
他遇陷的根本,还是应在其身上。
看着杨昱面色时而青时而紫,赵曦月有些担忧,一双软糯的小手抓住杨昱紧紧攥着的双拳。
“昱哥儿,你没事吧。”
“呼.....我没事。”
杨昱长舒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怒,他如今实力,与王家宛若云泥之别。
他虽能跑,但也就一老鼠,正面对决怕是破防都做不到。
一个字,忍!
待到冬来腊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昱哥儿....”
看出杨昱身上那无处发泄,最终又强行按捺下的怒火,赵曦月红唇微启,最终还是没有追问。
她知道,觉醒宿慧前后的杨昱都是一个有主见的人。
他若不想说,那代表她定然帮不了。即便她打破砂锅问到底,也于事无补。
想到这,赵曦月目光微微黯淡。
杨昱自从觉醒宿慧后,便如大鹏扶摇直上九万里。
而她就像一只被其护在羽翼下的燕雀,期间大鹏遭遇风浪受伤。
她作为一只被庇护的燕雀,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其的伤口撕裂再愈合。
她讨厌这种无力感。
要是她能帮到他就好了。
见到赵曦月情绪低落,杨昱心头一软,正准备将事情始末告知,村头方向,竟然传来一声声哭泣。
“囡囡?”
杨昱心头一惊,暂且放下此事,与赵曦月外出一观。
.......
村头,赵全拄着拐杖,头戴斗笠,神情严肃的,带着一行汉子走来。
众人抬着的担架上,躺着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太太。她的左腿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弯曲,面色惨白,双眼紧闭着,正处于昏迷状态。
“奶奶……囡囡不要你死,你醒醒啊奶奶。”小囡囡跟在其旁边,一直抽泣着。
“赵奶奶……”
杨昱心头微堵,赵曦月更是红了眼眶,小跑到了担架前,询问其伤势。
赵三叔自人群中走出,来到杨昱跟前。
看到杨昱精气神饱满,有些惊讶,但也没多问,面色有些阴沉的解释道:
“赵阿水前些时日,在迷魂荡打鱼,不慎被不知道哪出来的妖鱼给吞食了。”
“恰好又临近秋税,一辈子要强的赵老太,不愿意让村民们接济,强忍丧子之痛,冒险入山采药。”
“本来也没什么,毕竟赵老太年轻时也是山里的好手,如今虽然年老,腿脚却也利索,采药还是没问题的。”
“可今日在落凤坡,赵老太不知怎的,因为一株二十钱的鸡血藤,与训练的王家巡山卫起了争执,不慎自高处跌落。”
说到这,赵三叔的面色泛青,最终还是吐出一口浊气。
“赵老太这么大年纪,受此重创,也不知道能不能醒来。”
“只是可怜余心兰母子三人……哎……”
赵三叔简单解释后,便再次跟上了队伍。
又是王家……
杨昱目光闪烁不定。
.....
前往赵老太家中探望归来时,天色渐暗。
秋雨朦胧,晚风刺骨,背后的群山雾霾缭绕。
赵曦月已经回到房间休息,而杨昱未眠,孤身于竹楼天台之上练武。
与往常练武时的急掠如火不同,此刻的杨昱慢到了极点。
仿佛老树抽枝,比之蜗牛爬行还要慢上数十倍。
但是就是这种极致的缓慢,却带着一种异样别致的霸道。
寒风、细雨在落在其身上时,似乎被一层薄膜隔绝,顺着体表滑落脚下。
明明置身于雨夜中,已经有半个时辰,身上的衣物依旧干燥如初。
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杨昱呼吸间,似带有微弱雷音。
每次雷音浮现,丹田处的莽牛劲气,便会朝周围扩散。
劲气所过之处,皮膜于微观中不断的被延展拉伸,撕裂,然后愈合。
这种过程,杨昱感受不到疼痛,只感觉浑身发热,非常舒服惬意。
正是这种心无旁骛,放松平静的心神,竟让杨昱意外进入一种似梦非梦的奇妙之境。
那是一种颇为奇异的感触,宛若上帝视角,他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后脑。
心念进入身体,可以看到蠕动的五脏六腑,身体的血液在心脏的鼓动下,在血管中穿梭。
极限探知,他甚至能隐约看到红细胞,皮肤细胞在飞速的死亡新生。
杨昱在自己身体中驻留片刻后,便开始向外探索,随着视界的不断开拓。
他看到了二楼婚房中,将自己整个盖在被褥中,浑身只有一件亵衣的赵曦月。
这种视角下,一切山川美景一览无余。
若是放在往常,杨昱见到这番绝美的景致,怕是要气血翻涌,直接一拳把屋顶怼穿。
但那只是如果,如今杨昱这种全知视角下,心神一片空灵,心中有情而无肉欲。
只是多看了两眼,巍峨壮丽的锦绣山河,便不再赵曦月身上驻留,开始极限蔓延自己的感知。
院子里的被秋雨击打的银杏。
在家中蒙头睡大觉,打着呼噜的赵二狗。
正与赵三叔抱怨将钱贴给他的赵三叔嫂。忍无可忍准备给赵二狗增添个弟弟的赵三叔。
村头,守在赵老太身前低声抽泣的,赵阿水的媳妇余心兰。已经因为疲惫昏睡过去的囡囡。
老村长赵全……
整个村落,众生百态,皆被杨昱揽于心海中。
随着视角的不断蔓延,感知到的细节也在不断模糊,直到蔓延到百丈外时,杨昱的心灵莫名升起一丝疲倦。
杨昱正打算回拢心神,远方极速逼近的幻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村外的大道上,两个雄壮的身影正朝着赵家沟飞速逼近。
这个视角下,他能从两人身上感知到,针对他的无穷恶意。
两人即将踏入村口时,远处一道更为迅速的身影袭来,将两人截停。
钱龙虎冷冷道: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脱离巡山队伍,要去干什么?”
为首额头有刀疤的壮汉,悻悻然道:“这,老大,我们就是出来解手罢了。”
钱龙虎眼眸微眯,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二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