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省城的火车上,聂守一第一次彻底对马东梅打开了心扉。
他说,他小时候,父母对他也是很好的,可自从他考上了大学以后,父母的态度,就完全改变了。
上大学的时候,国家还是按月给补贴的,虽然不多,一个月也就不到三十块钱,可是父母已经开始跟他要钱了。平时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把他供出来不容易,现在要开始回报家里。
可是他那点补贴,吃饭都不够,哪里还能挤出来钱给父母。
好不容易熬到大三,被他后来的导师,就是顾老师的老公相中了,开始跟着课题组实习,才按月有了些补贴,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他也是走了狗屎运,这种课题组,一做就要好些年的,要不停地培育良种,毕业后也顺理成章地留校当了老师。
聂守一说起上大学和刚毕业的日子,就有点伤心。
“东梅,我知道,我是有点自私。实在是那个时候,我过得太不容易了。上大学四年,我家里是一分钱都没给过我。我实在是没钱的时候,周末还去学校附近的工地上当过小工,搬砖,扛水泥,什么都干过。一天能挣上五六块钱。我现在都不知道,我大学头两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你家里一直对你好,你不能理解,每天一睁眼,就要算着今天怎么样才能用一块钱,买到尽可能多的吃的,把肚子给填饱。还好面子,不想让同学们看出来自己的窘迫。”
“那时候一个馒头八分钱,我食量大,一顿饭至少三个。就连咸萝卜条儿,也要五分钱一份儿。素菜一毛。我经常早上不舍得吃,中午打上一份素菜,四个馒头,食堂的免费汤就着也能咽下去,晚上就是三个馒头加一份咸萝卜条儿,五分钱的玉米糁儿。”
“咱们是X市人,你知道的,从小不习惯吃馒头的,可是馒头顶饱啊。三毛钱的米饭不够我吃饱,不过四个馒头可以。你没发现,我现在几乎从来不吃馒头,也不喝玉米糁吗?”
“我知道,你老是觉得我老想扣你的钱,给我自己买东西,甚至在咱们两个交往时,我也老是算计你。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我穷怕了。就是后来毕业了,家里也一直跟我要钱,我从来不敢跟他们说实话我有多少钱。他们就是觉得我挣钱了,要回报家里,我爸的意思是,希望我和我媳妇儿挣的钱都交给他们,需要钱再跟他要。”
“可是怎么可能,我又不傻。”
“这也是我为什么不肯回家办婚礼的原因。你知道咱们结婚时,我跟他们说要办婚礼,他们不但一分钱不给,还跟我要三千块钱吗?我甚至不想让你看到他们的嘴脸,都不想带你回去。我嫌丢人。”
“媳妇儿,我以后,只有你了。咱们好好过,我尽量不再跟你耍心眼,咱们好好过日子,成不?我会想办法挣钱的,不让你一个人把挣钱的事儿都担在身上!!”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真诚极了,还紧紧拉着马东梅的手,声音里满是痛苦,还有不确定。
马东梅没说话,只是默默地靠进了他的怀里。
算了算了,不跟他计较,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就全当,他是没爹没娘的孤儿吧。
换个角度想,闹了这么一出,聂守一以后也不会再要求自己跟他回婆家,也不是坏事儿。
两口回了省城,又变得如胶似漆起来,就跟回到了刚新婚时一样,去哪儿都手拉着手。
马东梅甚至趁着国庆节的活动,给聂守一买了一辆摩托车,花了她六千多块钱。不过看着聂守一一副不可置信,然后欣喜若狂的样子,她又觉得,这钱花的也不亏。
她还给聂守一买了一件黑色的真皮夹克,一顶最好的摩托车头盔,两条靛蓝的牛仔裤,一个汉显BP机。还别说,聂守一本来就长得高大,这么一打扮,骑着摩托车在家属院里呼啸而过,真的是帅得让人移不开眼。
聂守一实在是太爱这辆摩托车了,每天都拿着抹布把车擦得锃亮,跟马东梅说,以后她上班,也不让她再骑自行车了,只要他在家,就开车接送她。
马东梅呵呵哒。
算了算了,她可消受不起。她还有自己的事儿要忙呢,让他天天盯着自己,卖管子的事怎么办?
马东梅对聂守一只有一个要求,骑摩托车可以,但是绝对不允许酒后骑,只要让她发现一次,直接就把摩托车给卖了。再也不要跟她说买车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