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武功高强的武者身上,绝对不会只学过一门武艺。
精于刀法的人,必然会去学一学枪法,因为单刀技法的尽头一定是为了挑战大枪;练大枪的人也会去学一学刀盾,因为这是在同水平单挑中,唯一能与大枪抗衡一二的兵器。同理,练刀盾的人自然也会了解一些双刀,然后练双刀的人自然也要知道一些单刀的法门。
毕竟武艺是很公平的,不论是什么样的高手,在没练过的领域和练过的人动手,就是会吃亏。哪怕是单刀进枪这种本应该是十死无生的领域,如果用单刀的武者练过进枪的技法,而用枪的武者对于应付单刀的法门没有丝毫了解的话,那用刀的武者也有极大机会可以成功反杀。
所以在明朝这个武艺仍然是日常防身刚需的时代,武者之间互相交流其实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比如唐顺之观峨眉道人拳后做歌诀,俞大猷拎着一杆长棍上少林寺切磋,石敬岩听到别处有擅枪者‘典衣裹粮,不远数百里,尽其技而后已’。
至于熟人之间互相换艺更不是什么新闻。
毕竟如果闭门造车的话,真的有可能会被砍死,死人是没法敝帚自珍的。
所以听到封寇切磋的要求之后,三公子心中不仅没有后世那种“有人偷师”的警惕,反而充满了自己武艺被人认可的欢喜。
毕竟这位可是颇有名声的玉面教头!单挑无双的名头已经极为响亮,便是街面上流传的戏文都不止一段了!这样的人物,辛辛苦苦上门来,就是为了和自己切磋倭刀武艺。
浙军知世间有刘云峰焉!
“封教头,之前听你说,你苗刀武艺的根底,实际是倭人的剑术?后来各路高手共同精研之后,方成苗刀?”往演武场去的路上,刘云峰开口问道。
“不错!”
“既然如此,那苗刀技法必然远胜与倭刀喽?”
“必然如此。”
“封教头,这般自信?”
“不是自信,而是事实。先人学倭刀,是因为倭刀技法独到,而我大明传下来的双手刀皆为大刀,着甲上阵自是利器,但在狭窄处贴身肉搏之时稍显不足。”封寇摇摇头有些感叹。
“既然如此,直接用倭刀不就好了,为何还要把倭刀改为苗刀呢?”
“因为倭刀在战阵之中并不好用。”封寇摇摇头,倭刀挥舞本就需要在横向上占住三个人的身位,战阵之中哪来这么大的空间给你挥刀?战阵之中,三个不会跑的普通士兵站一排拿着普通木杆枪,不比你区区一名倭刀手强吗?
事实上,不论是在倭国还是在大明,倭寇破阵的精锐武士中,虽然确实有不少用倭刀的,但大部分倭寇,还是老老实实的用长枪作战的。
“学了倭刀的招法,若是全盘照搬的话,在战阵之中弊大于利。是以先人不仅学了刀,还改了刀,拉直刀身,融入枪棍,最终产物便是我所习练的这苗刀刀法了。”
“也就是说,战阵之中,苗刀占优。但若是两人当面捉对厮杀又如何呢?两者难说?”
“不,还是苗刀更强。”封寇摊摊手。“苗刀比倭刀更长,更直,若打不过倭刀,必然是因为使用者水平不足。”
“那若是,双方兵器用的苗刀或者倭刀一样长呢?刀法上也有高下吗?”
“不错!还是苗刀强。”
“这又是为何?”
“因为我用的是苗刀。”封寇咧嘴一笑,十几颗人头的战绩在身,让他说这话时,神色间满是自信。
刘云峰听闻此言也不反驳,只是微微一笑。
两人转过白墙,快到后院的位置是一片五丈见方的演武场,里边刀枪剑戟,诸器齐全。封寇和刘云峰在场地两边站定,手中各持一把木刀。
“封教头,在下惯用倭刀,家中木刀形制上也是倭刀的样子,相比教头倒是占了便宜。”
“无妨,苗刀刀法,拿着倭刀也不是不能用。刘公子不需顾虑,还请赐教。”
“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再啰嗦了。”刘云峰手中木刀,被他单手挥动,在身侧抡出两个圈子后潇洒的倒持在手中,然后朝着封寇一拱手。
“封教头,看刀!”
刀尖一摆,木刀在手中瞬间由反手变为正手,刘云峰以步带刀向着封寇脖颈砍去。
封寇双手持刀稳稳接住,但刘云峰后续刀势翻涌,如同浪花拍岸般连绵不绝的攻来。
两人展开脚步,踏的演武场中黄土翻起,一时间场地中扬起的尘土如同黄龙盘身,把封寇龙珠般衔在正中。
“好!少爷威武!”
“少爷刀法精妙!厉害!厉害!”
场地周边的刘家家仆和侍女鼓噪纷纷,见自家公子围着封寇不断进攻,刀势展开后连封寇的影子都看不到,只道自家公子大占上风,于是纷纷拍手叫好。
可是在场地周边观战的护院,却都是神色有异。
“少爷这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个妖孽。”护院头领喃喃说到,最开始他也是笑着在场边凑热闹,但是看了一会儿之后,眼神逐渐凝重。
“说是浙军今年大出名头的玉面教头封寇,怎么了?我看这封寇不是被少爷压得抬不起头吗?”边上看热闹的丫鬟听到这话,不解的问道。
“哪里是被压得抬不起头。”护院头领撇了一眼丫鬟姣好的容颜,耐心解释到。“老话说久守必失,按道理那玉面教头如此只守不攻,就是个活靶子而已,莫说像少爷这种高手,即便是一个田间老农拿刀乱挥,也总会有砍中一两刀的时候。可这封寇挡到现在,莫说中刀,连脚步都没移动半寸!”
丫鬟一惊,看向场中,这一看果然看出来不同的滋味。封寇站在原地左挡右架,将自家三公子劈来的刀路尽数挡住,时不时一沉刀尖作势反击,便逼得自家三公子纵跃躲避。
“这......这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