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津瞳孔放大,心有余悸,面甲下的游刃有余早已被扔到了家乡的萨摩国。
他怎么也想不到,身穿重甲,从小便日日勤练武艺的自己,一个照面就差点被这个白脸高个的明兵秒掉。若不是最后关头下意识的耸肩缩头,头盔侧边的护颈挡住了刀刃,那精妙的一刀早就顺着甲缝把自己的脑袋剁下来了。
即便是自己的师傅爱洲小七郎,只怕也做不到这么轻松随意!这个明人的刀法,竟还在自己师傅之上吗?
当下岛津不再大意,他脚步前踏,刀法纵横,一往无前的全力进攻,至于防守则完全不管。
封寇若敢挥刀,他便干脆的以伤换死。即便如此,偶尔封寇踏着轻灵步伐绕出角度后,以腰力催发的长刀砍在他身上,也几乎要隔着盔甲把他全身骨骼震散。
若不是身上这身甲胄十分厚实,自己早就被面前这个明军砍了。
封寇也是无奈,他砍了两刀便发觉,要是频繁大力劈砍这身铠甲,只怕手中长刀浮生即便算是一把难得的利器,刀刃也会崩口。
没办法,着甲和不着甲的武人,在战场上的威胁度可谓是天渊之别。
若两人都未着甲,这贼酋的武艺也只能说是二流,实在不够打,也就相当于1.2个朱璐吧。
问题是这一身即骚包又严实的红色重铠,还带着护脸的铁面具,可以直接攻击的破绽只有三处,腋下,脚背和膝盖内测。
在激烈的对战中想要抓住这三个空隙,难度无异于拿着匕首刺入正在全速行驶的坦克的观察孔。
实战可不是打游戏,你一刀砍到甲胄上,敌人并不会强制扣血,反而会伤到自己的刀刃。虽然封寇相对这个倭寇,在脚步和刀法上有着绝对的碾压优势,游斗起来必然能胜,但是来不及了。
边上的海寇一阵骚乱,应该是已经发现自己只有孤身一人了,到时候只要那边派个7、8人过来包夹,自己绝无幸免。
现在必须要尽快解决这两个枪阵背面的真倭,只有破了枪阵,自己才能暂时安全。
不过,眼下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还差一点......”
封寇脚下一顿一挫,岛津刚刚将倭刀举过头顶摆出的“雷刀”构便失去了进攻的时机,几乎同时封寇一记单手的“拦腰刀势”抽在岛津头盔侧边,鞭锏一般的力道,将这个四尺出头倭酋的冲锋打停在原地。然后封寇前脚点地,以后脚为轴顺势转过半个身位,又让过了岛津后退时,自上而下仓促劈落的刀锋。
吸气,放松,长刀单手拖在身后摆出藏刀势,封寇微微压低身形,刚刚还纷乱如海浪的刀势一时沉寂,如同突然退潮后露出遍布礁石的海床。
短暂的平静却带给岛津心中更大的压力,如同站在海啸到来前的沙滩上,隐隐已经看到远处的汹涌而来的一线白浪。
面前这个高个明军的身形在岛津眼中慢慢放大,微微透出些许红色的瞳孔看向自己时,仿佛在看一块被吊起的猪肉!
岛津汗水顺着额角留下,呼吸逐渐急促。
突然封寇脚尖在地上一碾。
岛津条件反射下,手中高举的倭刀带着嘶哑的猿叫劈落,但在还没来得及加速的时候便被一股横力撞离中线,之后浮生长刀转着圈子削下来,刀光闪动如同绞柱的白龙。
苗刀刀法—格绞斜削!
岛津奋力缩头举刀,仍觉得脖颈一沉,雪亮的刀锋如同阎王索命的铡刀一般搭在他的脖颈边上,却又一次被他头盔侧边的护颈挡住。
刀锋拖动,与护颈摩擦出刺耳又滞涩的声音,脖颈上沉重的压迫感迫使岛津下意识的张嘴呼吸,如同被抓到岸上的活鱼。
漫长的拖割结束,岛津手中倭刀一松,但还来不及挥动就感觉小腹剧痛,向后直飞出去。
封寇一记凶狠的正蹬将岛津踹退之后却并未追击,反而施施然的挽了一个刀花。他单手持刀骤然前指,眯起眼将刀平平的指向岛津面具上的眼缝。
“不近不远刚刚好,就是这个位置,胜势已定了。”
岛津不知封寇想法,但看封寇举刀,便主动后退两步,甩了甩头,慎重的摆出了自己最为擅长的“青岸”构,不经意间发现,封寇衣衫仍旧一尘不染。
他心中满是挫败感,平日里引以为傲的阴流剑术,被眼前这个白脸高个的明军完全碾压了。即便在自己仗着身穿铠甲,招招都用同归于尽的打法的情况下,也没能在对面身上留下丁点伤痕。
若不是护颈质量过硬,脑袋都掉了两次了!
更可怕的,对面每一次挥刀的时机都精妙无比,自己恍惚间如同变成了对面的提线木偶,岛津甚至有种感觉,对面比自己都更清楚自己下一个动作是什么!
“这混蛋,究竟用的什么妖术?”岛津心中一阵无力。
封寇若知晓岛津心中自己的刀法被称为“妖术”,那他一定会笑出声。
面前这个倭寇的刀法还算凑合,可武道境界实在不高,细细想来,此刻日本的诸般武艺,也还未曾像后世一般,总结出明确的境界差异。
这种类似哲学思想的东西看似无用,但其实这才是一门武术里,真正重要的核心心法。
基本功,大家都差不多,而在基础之上,各种招式和用法都是基于对这种“心法”的领悟,而创造衍生出的表象。
岛津此刻,在武学领悟上与封寇可以说有天壤之别。
或者说,境界不同。
...
“爸,不是练刀吗?咱们怎么推上手了?”天台之上,封寇陪着自家老爸双手搭桥。两人都不抓把,劲力流转间手臂如同浮舟漂在水波上一般起伏进退。
“这就是练刀。”封寇记忆中的老爸笑得骄傲。“这本是我到了三十多岁才练出的道理,也就是你小子着实争气,二十不到便到了这般境界,我才能这么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