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天气不算热,但正午的太阳也是火辣辣的,晒得人后脖梗子上的皮肤沙沙发疼。
南方植物长的快,大路上还算干净,但路边草木茂盛的过了头,两条大路交汇的路口处,两米多高的狄花随风摇摆,显得能并排跑两匹马的官道都有些窄了。
马蹄声由远及近,大道上两名骑手奔驰而来。其中一人五短身材,相貌普通,正是瘦猴儿。
“驭~”他在路口勒住了马,站起身来四边打量了一圈:“封大哥,走到这里便已是乍浦附近了。”
话音未落,边上骑手就从身边“噌”的窜了过去,过了十来米才拉住了马。
瘦猴儿无奈,驾着马又往前赶了两步,直到两人并排。
“封大哥,你这骑术当真要下些功夫了。”
“所以把总让你教我啊。”另一名骑手正是封寇,他骑在马上样子倒是显得稳妥,但是瘦猴儿知道这位新晋升为总旗的好大哥骑术还是花架子,一跑起来便原形毕露,马上作战更是别想。
“不过你说这里是乍浦附近,我看路边上也没什么标识路牌,你怎么认出来的?”
“看狄花便知,乍浦这边狄花开的早,似这个时节,这里一大片狄花的穗已经发褐了。慈溪的狄花现在还没出毛呢。”
“这也是你爹教给你的?”
“是啊,我爹说过,纵然离了登州,自己家边上的一亩三分地也得认个全啊。”瘦猴儿面上浮现淡淡的自豪:“我们做哨探的,若是不明地理不认路,那不是成笑话了。从台州到柘林我早就都跑熟了,便是之前倭寇屯兵的沥港,我都扮作渔民探过底。”
“好好好,果然是戚帅最老牌的兵,当真是好本事!”封寇含笑吹捧,倒是把瘦猴儿臊的有些脸红。
至于封寇一个总旗,怎么和瘦猴儿这个军中的夜不收一起干起探路的活儿来,这事还要从几天前说起。
...
“你不会什么?”楼楠一手捧着书,另一只手扣了扣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不会骑马。”封寇面色如常,心中无奈。自己二十多年一直都是住在水泥丛林里,也就是出去旅游时候,在景区骑过马。
这点骑术自己清楚,要是骑着马慢慢走还行,跑马就彻底不灵了。
至于马上武艺,不是封寇吹牛,自己要是敢坐在马上用刀,只怕每招都能把自己的马头给剁下来。
“你练的枪法,是六合大枪?”
“是啊。”
“就是那个无数猛将凭此阵中斩将夺旗的六合大枪?“楼楠声音不自觉的越来越大:“几次大比,你堂堂封教头凭此枪法力压全军,公认为我军中武艺第一。然后你告诉我你不会骑马?!”
封寇抬头,眼神充满关怀:“将军,我家世代军户。哪来的马。”
“倒是我疏忽了。”楼楠捂住额头,这封寇的家底资料自己也是看过的,从洪武到现在都没有发迹,家中有马才是奇怪:“你赶紧学学骑术,好歹别露怯!不然让人知道我军中前锋连马都不会骑,成什么样子。”
“那还是让瘦猴儿教我?”
“不错,瘦猴儿原本就是我军探哨,要不是为了你,才不会调进杀手队。”
一席话说的坦坦荡荡,封寇不由一怔:“把总这么坦诚吗?如此所来,瘦猴儿现在又做回探哨了?”
“怎么?想当夜不收?”楼楠皱眉。
封寇这次真的被噎得怔住了:“...何来此...”
不好!封寇心中大悔,想改口已经来不及了。
楼楠眼神一凝,面上得逞的笑容把眼角都带出皱纹:“不是要当夜不收,你聊这劳子闲话作甚。莫非封总旗平日里就爱找人拉家常吗?”
一句话说出口,楼楠如同三伏天喝了一大口冰水那般舒服,只感觉念头通达,功夫都仿佛有所进益。
封寇尴尬陪笑:“把总好兴致,还不忘消遣我呢。”
“消遣你?那你就是不想去喽?”
“把总有命,封寇自当遵从!”封寇一副忠肝义胆的样子。“我这就找瘦猴儿去!”
“等等!你要去也行!但要依我两件事。”楼楠不管封寇说的怪话,自顾自说到:“第一,你和瘦猴儿一队,出探的时候别当自己是个总旗,一切听瘦猴儿的!第二,限你五天之内学会骑马,之后立刻给我回来带兵!”
“第一条本当如此,我又不懂探哨!至于第二条嘛...”封寇面色疑惑:“为何是五天?”
“五天咱们就能到柘林堡了。”楼楠向着封寇解释道:“这五天,你趁歇营跟着瘦猴儿一起练练跑马就行,想要练马上战法,日后有的是机会,总之先给我练出个将军样子来!”
...
“...封大哥我跟你讲,烧的东西不同,烟的颜色也不一样。”瘦猴儿和封寇并排骑在马上,嘴上喋喋不休:“若是农家炊烟,不论烧的是干柴还是苇杆,烟都是白的。炊烟轻而少,所以飘的慢又飞不高,离地就散了。若是见到一片片涌起的灰烟,那便要加倍小心。必然是有大片人马在附近安营扎寨,咱就得远远下马摸个高,看能不能探出虚实。”
封寇知道别看这瘦猴儿已可算是老兵,可是却仍是个实诚人。之前他因为学了自己的刀法心生愧疚,这次找着机会,恨不得把自己从家中老爹手中学到的夜不收本事全都倒出来给封寇,心理上求个安稳。
两人驾着马慢慢走出狄花丛,瘦猴儿侧身看向封寇,仍在掰着手指数烟气种类。
“...若是狼烟,则多是黑色,发黄的也有,看柴火中用的是狼粪居多,还是火油居多。”
“若是灰烟里边杂着黄绿烟雾,底下还冒着黑烟,是什么烟气?”
“烟色驳杂,说明烧的东西也杂,封大哥你原来见过这种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