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乐颠颠带路。
原本他只是向县令汇报水源与禾花雀的事情,谁知县令听说山上挖出了水源,一定要亲自来看看。
他当里正这么多年,县令都熬走了两任,还是第一次县令点名要到村子里来。
还有哪个里正比他更有排面?
只有他!
站在河边,泉水清澈见底,山上泉水不停歇汇入,水面波澜不停,而顺着水流向上看,则是蜿蜒而上的沟渠,泉水像条银龙俯冲而下,沿途水光闪烁。
县令不住的点头。
有人壮着胆子上前:“县令大人,里正叔,这水马上就要满了,溢出来可惜了,草民想着能不能挑出来浇地?”
里正板起脸,正要呵斥,汪县令和善笑着拦下他。
“无妨,这么好的水,光看着不用就可惜了。”,转头对着问话的村民道,“去喊大伙来挑水吧。”
村人欣喜若狂,激动的往村子里跑,边跑边大声喊着。
声音越来越嘈杂,呼喊声、脚步声、木桶撞击声,声声交织着冲向河边。
“走吧,咱们去地里看看。”
汪县令领着人走到田边,本应生生不息的麦田,现在稀疏立在地里,恹恹垂着脑袋。
虽然麦子不成型,但能看出打理的很用心,汪县令这些日子见得更多的是农田无力打理,杂草丛生。
“水来了,水来了。”
黝黑的汉子挑着晃晃悠悠的扁担,赤着脚走入田中,将水痛快浇入田中。
麦田已经很久没有肆意喝过水了,干裂纵横的土地贪婪地吸收着水分,转眼间将水喝光,第二桶水紧跟而至。
裂纹被水尽数填满,田地泛起水光。
浇地的汉子抬手抹泪,最后丢开桶,捂着脸大声痛哭。
庄稼能活下去了!
里正嘴唇颤抖,背对县令也抹了把泪,他是下河村的里正,看着村子重新活过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有多侥幸。
如果林氏没来,如果他们将她赶出去。
“你之前说发现水源的是村里一户人家?他们来了吗?”
里正吸了吸鼻子,扭头在人群中寻找。
“好像没来。”
知道县令要问话,里正赶忙指了个人去崔家喊。
林氏正领着三个孩子午睡。
前世生活节奏快,在公司也没有睡午觉的习惯。
自从来到这边,生活节奏慢下来,午觉也越睡越香,中午不睡一个时辰,下午做什么都感觉没有精神。
直到被催到县令面前,母子三人还带着起床气,不过他们不敢发作出来,默默将气存进肚子里。
“是你。”
汪县令见到崔景文颇感意外。
上次审问赵有根时,就是他写了十几页的状纸。
那篇状纸他前后看过不下十遍,通篇情理俱佳,引经据古,文采飞扬,当得上是一篇佳作,莫说童生,就是秀才也未必有如此水准。
但最令他记忆深刻的却不是这篇文章。
而是他格格不入的气质。
寒门书生,多是坚韧质直之态,或是腐儒的书呆子模样。
而那日他站在堂下,言语间尽显不羁。
说不羁都算好听了,不好听就是一身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