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东边有一个小屋子,很小,是装杂物用的,关上门一丝光都透不进来,只有拽着门板,才会从门缝处悄悄透进来一缕光。
平日装杂物,若是谁惹娘不高兴,那屋子也会装他们。
屋子好小,连腿都伸不开。
铜锁是爹在县里买的,很沉也很结实。
前年小七还不到两岁,偷吃娘藏在柜子里的肉,小七那时只会说四个字,哥哥和姐姐,他哪里会明白娘的东西不能吃。
娘发现了。
他们五个在院里跪成一排,冬天真的很冷,冷到小七跪在地上摇摇晃晃,小手都变了颜色。
小五没抢过他,最后是他被关进了小黑屋。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爹还没回来,娘揣上钥匙回了娘家。
二哥很聪明,偷偷对比了好几户人家的柴火垛,挑了根最粗的麦秆,从门缝给他喂水。
那根麦秆用了三天,直到娘回来才被二哥收起来,二哥说这么粗的麦秆不好找,果然没过几天小五又用上了。
过个年要把小七馋疯了。
其实小七没赶上好时候,原来还在老宅住的时候,他们还是能吃上肉的。
奶虽然凶巴巴的,但三叔会偷偷给他们夹肉。
每当桌上有肉,奶吃到一半都会去上茅房,那时候小五还小,一块肉要嚼好久,当小五将第三块肉咽下去,奶刚好回到桌上。
每次时间都刚刚好。
可惜分了家后,娘吃肉时不会去茅房。
家里橱柜只有三个碗,一个碗装菜,另外两个碗爹娘一人一个,爹不在家时,那个碗就装肉。
二哥好像无所不能,木头也能挖成小碗......
娘总说是她给了他们地方住,他们要干活报答她,娘说,好腿好胳膊的,不要管她要吃的。
二哥劈柴,他挑水,立冬烧火,小五打扫屋子,小七来得晚,活都被他们分完了。
二哥会领着他们上山找吃的,每年秋收,他们会将村里人收完的地细细搜一遍,全部走一遍,也能捡上十几斤粮。
他没有在吹嘘,二哥真的真的真的很厉害!
二哥说孙举人家是雇的长工,地里漏的粮食一定很多,果不其然,一亩地能捡上两斤粮。
但二哥肯定没想到孙举人家的狗会咬人。
他们都接受了这样的生活,后来他们很少会说起爹和娘,虽然住在一个家里,但他们干完活就会在村子里瞎跑。
悄悄说一句,晒完太阳的稻草垛子躺着很舒服。
跑起来日子过得很快。
这些年他明白了很多事,二哥总是有讲不完的大道理,他说偷东西不对,他说受了别人的恩要记在心里,日后要还的,他还说别人不会平白无故对他们好,他们要靠自己...
那天,二哥又例行教育他们,立冬掰着手指头算出二哥还要讲半个时辰,立冬算东西很准,但那次她没算对。
因为小七会说话了,他一句话让二哥提前结束对他们的教育。
他问:“娘也算别人吗?”
哈哈哈哈终于有二哥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了。
好吧,其实他也答不上来。
时至今日,望着娘离去的身影,他依旧说不出娘算不算别人。
他只知道,他们兄妹五人没有娘也可以好好生活。
他偷偷看见三婶抱着小六,往小六嘴里塞零嘴儿,他承认是有一点点羡慕。
不过不重要。
他不介意二哥抱着他,往他嘴里塞零嘴儿。
他不重!
二哥肯定抱得动!
(我真的没有哭,发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