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不是咱们衙门的小舅哥吗?”
一个尖嘴猴腮的小子以一个夸张的笑声招呼道。
从前,由于李远是捕头吴荣运的小舅子,因此虽然是白役,却一直做着轻松的工作,对于这个有背景的大舅哥,一众同僚背地里都很喜欢以刻薄的言语议论着。
那时候因为吴荣运还是巡捕司的捕头,针对于李远的嘲弄也只是在背地里进行。
如今吴荣运身受重伤,职权丧落,李远也就逐渐变成被公然嘲弄的对象。
眼前这个名叫张猿的小子,属于嘲弄最凶的那一个。
不过这小子今年十六岁,也就比李远大一岁,刚上高中的心智水平,最喜欢发狂比狠,李远根本懒得理他,径直来到内衙,等待领班捕快安排活计。
这群白役都属于协助捕快的帮工,李远的领班捕快名叫伍思义,今年已经三十八岁,是上庙坊巡捕司的老捕快了。
李远等人到场的时候,他还在空地上意态悠闲的练刀。
他生得身材瘦长,颧骨甚高,脸上骨感十足,钩鼻深目令他看起来十分冷厉阴沉,骨感宽大的后腮令人感到此人定是斤斤计较的吝啬之辈。
一众白役见了这架势,俱是噤若寒蝉,一脸羡慕的看着伍捕快在那人随刀走。
李远看了半天,面色忽然变得古怪。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这群整日牛马的白役拳法都练不明白,对于刀的理解仅仅停留在挥过去就砍的层次,这会儿看到伍捕快眼花缭乱的刀术自然不明觉厉。
但李远却不一样,他看出来这伍捕快的刀法不错,对于许多细节处理得相当不错,但似乎是松懈多年,加上沉迷酒色,似乎到了脑袋知道如何作,手却跟不上的层次。
四十多岁的年纪,已经是身体机能下降的时候了,唯有勤练自律才能缓解这种趋势,如这位伍捕头,只看其有些发白的面色就知道是长期饮酒的人,有这种现象实在是在正常不过了。
要是我出刀,能不能跟这伍捕快过几招呢?
忽然手痒难耐。
李远自从练刀,从未动手,根本不知道自己水准几何。
在一片崇敬的目光之中,伍捕快停手收刀。
张猴儿屁颠屁颠的跑过去递茶,送毛巾。
饮茶,擦汗。
伍捕快这才吐出浊气,看向众多差役。
“都给我打起精神!”
伍思义扫了一眼有些无精打采的差役们,“上头有命,最近咱们上庙坊有流犯出没,尤其咱们负责的东区,一定不能出乱子,你们这些巡街的一定要给我小心在意,要是出了岔子,别怪我打你们板子!”
几个差役都连连称是,不敢怠慢。
因为伍思义说打板子就真的会打板子。
每个人都知道这逼养的是出了名的孤寒鬼,上次有个小子就偷懒了半条街,直接被打得半个月下不来床,月钱都克扣光。
伍思义目光一转,看向了李远。
“尤其是你小子,别以为你姐夫是捕头就能像以前一样不干活吃白饭,告诉你们,衙门不养闲人!”
他目光一凝,摆出一副我看着你的模样。
“好。”
李远点头称是,心中默默地将他的名字记上,将来有时间肯定如数奉还。
这伍思义在当初姐夫吴荣运还是捕头的时候似乎就有些不大对付,如今姐夫不在,这家伙就盯紧了李远。
不过,李远有面板在身,为了获得足量的点数他自己也会尽职尽责,令这家伙怎么也抓不到把柄。
“知道就行。”
“好了,去吧。”
李远等人在这一声令下出了衙门,踏着昏暗的天光开始了今日的巡夜。
“都别想偷懒嗷。”
李远等人刚出去几步路,适才出言嘲弄的张猴儿就在后面大步跟上,一对招子紧紧盯着众人。
这家伙靠着油嘴滑舌投机取巧,成了伍思义的心腹,平日里最大的职责就是监视李远等其他白役。
果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别看这几个白役与一个捕快的小小团体,亦构成森严的等级和深重的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