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爸爸呢?”
不料,钟晴的脸色却阴了下来。
半晌,她才慢慢地说道:
“你能不能不要问他?他,他,他已经死了!”说到后面这个“死了”,她提高了语气。
“死了?”他的语气更高,“怎么可能呢?我前不久才看见他,胸前还抱着一只严肃的猫头鹰!”他突然感觉来到了一片诡异蛮荒之地,门外的屋梁上的棺材里,又传来“霍霍”的声响。
“你不懂,死了就是死了,他的那些传说,你也不可能没有听到!”
她怔怔地看着他,期待着他的回答。
“传说?死亡传说?”他怔怔地摇了摇头,这是下临无地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这几个老成的老师也没说呀!这不是成心要害他吗?
“不,你才死亡!有关他的以前的传说!”她双手撑着灶台,双肩高耸着,神情像在央求。
“以前的?”
他想起了他们说的张德开通过与丈母娘通奸进而不费一分钱娶得她美貌女儿的传说,这,可能是真的吗?眼前的女人,窈窕绰约,眉目风姿确实与众不同,眼神婉转,顾盼生辉,绝非污泥中人物,除了肤色黝黑,竟与此等腌臜环境格格不入!真是书中所说的“出淤泥而不染。”
他不敢过多遐想,怕她以为他在厌恶她,马上回道:
“那些,只是模糊地听过,这个……肯定是捕风捉影……妄加揣测……搬弄是非,乡下嘛,老喜欢家长里短,惹是生非,怎么可能呢?……所谓人言可畏……那个——什么众口铄金啊!中国几千年的传统……多少冤假错案,六月飞雪,冬雷震,天地合……”
他几乎要开始“之乎者也”了,越说越让自己惶恐,生怕触碰了她敏感的神经,引发不可逆转的波势。
“不,你听说的,都是真的,你不要骗我!哄我!”
钟晴突然激动起来,双手狠狠往砧板上一拍,砧板差点被震翻,在灶台上“哐啷哐啷”地振了几下才停下,酸菜散了一地,那个碗也摔得四分五裂。
他当场就震惊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发神经!”
他不敢再说一句话,万一她一时兴起,扯衣服扯裤子,那就毁了他一世的清白了。
他跪下来,摸索着那些碎瓷片和酸菜果。
她也跪下来,摸索着那些酸菜果和碎瓷片。
他不敢看她,只敢看地。然而,他分明感觉到了她的泪光,在黑暗的泥地之上闪耀着光辉,比瓷片的反光更加跳跃。
他听见了她鼻子的呼吸声,在泪与涕的阻碍中,向周围的世界表达着悲伤和忧愁。
在污泥之上的摸索与爬行中,他的手与她的手偶尔碰撞,但又触电似地弹开。
但他相信,她的目光一定不在污泥之上,而在他的目光之上。
他心中突然有了一种神奇的温暖,就从这些污泥中传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