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教授睡啦?”
“睡啦,我怕他冷,喝了酒容易感冒。看了一下,应该不会冷。”她的声音很冷静,在他的耳朵里和神经里。
“不冷,我都不冷,他有什么冷?”脚步声和说话声渐近他的房门,他期待她的进来,他又觉得这希望不大。
“教授,你睡啦?”她探进一个头来,看着他,微微地笑道,一阵清新的香皂的气息扑门而来,头上包裹着雪白的浴巾,像一团冬天的压在梅花枝头的白雪,令他有点眩晕。
“没,我想看点书。”他扬了扬枕边的考研单词背诵红宝书,装模作样地说道。
“好,认真点。”他看见了她诡秘的微笑,跟她妈刚才的笑一模一样,他不知道她的目光,是发现了被子的异样,还只是单纯地望向那扇小窗。
“乌拉,早点睡吧,不打搅他了,喝了一天的酒,肯定没看到书!”她妈妈的声音有着平静而威严的力量。她挥了一下手,他努了一下嘴,门就被她稳稳地拉上了。
他轻轻地插上门闩,拉下了灯泡的开关。当外界变得一团漆黑,他的心中才开始明亮起来。
安越,美娘,秀美,玉莲,一个个鲜活艳丽的形象在他的心中浮起,与乌拉和她娘成金一一会面,一一对比。
“赢得了她的心,又过得了我这关,你们就成了。”
成金阿姨的话又响在他的耳边。没错啊,赢不了她的心,还成个什么?但是,即使赢得了她的心,还要过得了她娘这一关,这就有点不现代了。而且,怎样才能过了成金阿姨这一关,实在是没有定数了,陪逛街,陪打麻将,挖土,按摩,要钱要体力要时间的活,都干了不少,还要怎么干呢?目前看来,成阿姨好像还是在处处设置障碍,阻挡他与她女儿的说话和交往。这不,多说两句话,就催她走了,这还怎么深入呢?他还想趁着一点儿酒劲和安越老师的鼓励,一鼓作气去争取突破和更大的胜利呢。
“赢得了她的心,又过得了我这关,你们就成了。”
如此看来,关键的一步掌握在成阿姨的手上。
“教授,不行!现在——不行!”她那含混不清的话语,是在暗示什么吗?他为自己的冲动感到羞耻,但她冲动了什么呢?没有啊,她应该冷静得很,平静地做着菜地农活和家务,情绪上起不了些许波澜。但她为什么没有打他,骂他,赶他,反而破天荒地关心起他的床上冷暖来了?这是不是表示她已经认为他与乌拉之间的感情更进了一步呢?
“现在——不行!”为什么要说现在呢?难道还有以后?以后可能就行?是因为乌拉马上要回家吗?
想着这些,他惊出一身冷汗。
邦宁老校长说的张德开和钟晴的故事,又从他的脑海中蹦跳出来。难道自己竟然要走德开这个流氓无产者的老路?
细思极恐。
张德开是张红的家长。张红是学校排名第一的尖子生,经常代表学校参加乡里的比赛,人也文静,懂事,他很早就注意他了。再加上她家庭贫困,和妹妹张紫一同为“春蕾计划”的资助对象。姐妹俩同为资助对象,这在全校都是极少见的,为此,他与邦宁老师产生过比较严重的分歧。
邦宁认为,孩子虽然成绩很优秀,但她们的父亲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嫖赌逍遥,给他家两个资助指标,是在鼓励他继续好吃懒做,为非作歹,旁人会怎么看?而且,她们的娘动不动发神经,离家出走,给了她一个“春蕾计划”,她们夫妻也根本不懂得感谢,还要给她两个,不是我们犯傻吗?这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给一个家长懂事的,双方都皆大欢喜,也好为我们学校传扬好名声。
子温坚定地认为,只要家庭确实贫困,符合资助条件,就应该尽量争取,家长的好坏,不能影响孩子的前途,况且,孩子成绩那么优秀,不鼓励她,鼓励谁?她的成长和成才,学校应该成为关键。在他的心底里,他对成绩优秀的女学生有着天然的爱惜之情,何况那么懂事,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山村里,大家为了一口饭吃而劳苦挣扎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珍稀和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