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按按。唉哟。”她皱了皱眉,指了指腰。
“我不知道怎么按嘞?”他手足无措。
“用手指往下揿两下。揿到穴位来。”
穴位在哪里?他根本不知道。爸爸虽然学过中医,但也从来没告诉过他关于穴位的事儿,只知道穴位不能乱按,按中了“血权”会要人生命的。
“谁知道呢,书上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事,也许还真是故弄玄虚。”他想,手指就试探着按了下去。
“唉哟,唉哟,轻点,轻一点。”他只好变换着手势和力度。
“对,对,就这样,嘿,就这样。嗯,舒服多了。”她轻轻地喘息着,全身比刚才轻松多了,肌肉软了下来。
但他的腰却累得掌握不了力度了。因为她转了一个身,躺在床中间,他站在床下,必须佝偻着腰,一只脚跪在床上,一只脚撑在地上,很别扭,很不好用力,过不了多久,他的额头就沁出了汗珠,手指也是轻一下,重一下,没有分寸了。
她回头看着他吃力的样子,笑着说:
“你这样按,多别扭。上来,跪上来,阿姨的床,怕什么。脱掉鞋子去。”听起来,这像是命令。他想,这是对的,不然,还不把自己累趴下?
换个姿势,果然轻松多了。
但不多久,她把衣服往上捋了上去,“下点力,隔靴搔痒的样子,不够到位。你还是不是男人?软绵绵的。”是啊,他也感觉到自己的力度慢慢减小了。因为他有点口干舌燥。
“对,对,就这样,用点力,搞顺了,就下点力才舒服。嗯,嗯,嗯……”她竟然闭上了眼睛。
这腰肢慢慢地凹了下去,可以很明显地看到一条沟,“这就是脊柱的位置吧?”他想。
“好了,好了,好像差不多了。嗯,我肩胛骨又疼起来了。来,把衣服往上撸,撸到脖子上,对,对,……按两边,肩膀下面的两边,对,对,这里可以多用点力,再用点力,再用力……这里,没受什么伤,可以拼命下力,对,对……舒服,嗯,嗯……把吃奶的力使出来。”
吃奶的力到底有多大?他不知道,他知道书上也会这么说,但他真的记不到自己吃奶时候,到底要下多大的力,他不知道别人是否能记得那时候的事,但他回忆了多年,还是想不起。后来,他听说根据新加坡的科学家的研究结论,人最早能留有记忆的年龄是两岁半,可惜,那时候他已经不吃奶了,有一个叫莫言的作家,他能回忆的最早的事情是在三四岁时,不过,他印象最深的也不是吃奶,而是吃煤。吃奶的力气,可能没有人能记得起了,反正,是下死力吧,他想当然地想。
“对,对,这才像男人嘛,不要整天软绵绵的,老师,往往都是这样,对学生可以,对我们,就太没有气概了。”一说到这里,他脸红得发烫,这样的话,似乎很多人说过,是在什么样的时间,什么样的情况下,他却总是摸索,回忆,但却不能准确地记起,但却记得的确是不止一次。
他也曾狠狠地下过决心,说话要大声一点,胸要挺高一点,头要仰起一点,脚步,要踏出“嘣,嘣,嘣”的声音和节奏来。但坚持不了几秒,他又被别的事情牵引过去了,把这些提醒或批评抛之脑后,因为,他总觉得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思考,西方有人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他是自己一思考,头就往下靠。
“不能光往下按,要多一点手法。”阿姨从墨绿色的枕头上转过头来,双唇间带着一点点闪光的东西,眼睫毛闪动着,好像教室前排那个俏皮的女学生,在他讲到课文生动处时的情景,不过,她托着下巴,手指间夹着一枝铅笔,而她没有,手掌在腰肢旁略微蜷起,好像在乞求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