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是当年野香献给赖连长的歌,名字叫作《看到你们格外的亲》,每当野香唱这首歌时,连长就会低着头,拼命地抽烟,我看到他的耳朵轻轻地抖动着,像舔着灶门口的伸伸缩缩的火舌,火热,而温柔。
那一年,我十七,她十五,正是豆蔻年华,含苞待放。赖连长带着队伍,吹拉弹唱,驻进了我们的家乡,我吹箫,她歌唱,配合着连长们的送温暖,送文艺下乡。
赖连长,一身笔挺的军装,高大帅气,脸庞棱角分明,时刻散发着钢铁般的光芒。临走前,他答应了我们俩,过几个月,就招我们入伍,保家卫国离家乡。还赠我一本《吹箫方法概论与手法》,送了野香一本《演唱红色歌曲的技巧与精选歌曲集》。
几月过去,一年过去,两年过去,赖连长好像蒸发了一样。我不止一次地痛骂,这不讲信用的军官,野香抹着眼泪,似乎气得要断肠:“临走的前一夜,他还抱着我,亲了我一口。说过段时间,就带我们走,除了吹箫唱歌,也可以当军官,再不用下田,也不用经常喝稀饭。”
“你见过赖连长?”
“何止见过?”野香的眼光,又像融化的红糖,令我的心肠,如同喝了两碗五月的杨梅汤。
“那一夜,风雨大作,雨注像白水河,从天上倒下来一样,天空中间,天空东边,天空北边,天空西边,天空南边,都是滚滚的炸雷,闪电像巨长的牛鞭,啪啪啪地打在黑咕隆咚的天空之上。
“突然,一道白光,劈开了我们的村庄,好像有几十万吨的大石块,砸在了石板上,‘咵啦’一声,你猜怎么样?村口的那棵500年的老樟树,被劈成了四半,那只传说中的蚂蚁精,被天神收走了,我和四个哑巴,都吓得手脚发抖,四肢冰凉。
“这时,一个黑影,撑着一把巨伞,闪进了我家的厅堂,一道手电的强光,照在了我的脸上,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只手抱进了柴火房。
“哑巴哆嗦着,拖起了沉重的门闩,正要用力之际,这人却扬起了手枪,pia——pia——pia——,只听得三声响,子弹飞过了哑巴的左耳,右耳,和头顶上,打得土墙哗啦啦地掉粉,哑巴哇的一声,带上木门,逃得无影无踪。
“他把我丢在柴火堆上,一个闪电滑过,我看见他戴着乌黑的口罩,他扯下了我的衣裳。又一个闪电闪过,他撕烂了我的长裤。再一个闪电劈来,我看见了这人佛祖一样的耳垂,我突然就想起了多年前的夜晚。一个炸雷滚来,他把我的短裤,直接扯断,成了两瓣,还是三四瓣。
“柴火堆扎得我的背囊骨生疼难忍,他一进入我的身体,只动了三下,我就喊了一声:‘赖连长……’”
“你怎么知道?”我的声音,像哭喊,像一只破碗,甩在地上。
“他的耳垂,像佛祖。他的下面,像砻钩那样弯。”
“你怎么知道?”我的声音,像土块,死命砸在地板上,烟尘四散,空气遭殃。
“小侄,你要原谅我,我只有一次,对你说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