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羽满脸苦涩。
他想起半年前安乐县的一桩旧案。
县内有一落第秀才,虽屡试不第,却并不怨天尤人,平日就在私塾当先生,替幼童启蒙,邻里口碑甚佳。
一日,他闲逛时,却撞见一纨绔子在小巷欲行不轨,想要奸淫一女子。
秀才上前阻拦,一身正气,口述圣人之言,晓以大义。
可纨绔子精虫上脑,哪里肯听?
秀才又没有“如果道理讲不通,在下还略懂些拳·脚”的本领,苦口婆心的劝说只换来一记耳光。
他拼命阻挡,但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里拦得住这身强体壮的纨绔?
眼看女子清白不保,秀才万般无奈,拾起街边砖头,给纨绔后脑来了一下。
事实证明,武功再好,板砖撂倒。
一砖之下,纨绔竟丧命当场。
纨绔家人自然不服,将秀才告入县衙,最终,秀才被判流放南疆。
赵修甚至记得判词:——其情可悯,其罪当诛。
这一判罚,也是成功打击了“见义勇为”的嚣张气焰。
而这个时代,也并无“正当防卫”一说。
赵羽清楚,若在堂上说明缘由,自己的判词怕是和秀才差不多。
而流放刺配,比死刑可强不了多少。
大虞明面烈火烹油,却举世皆敌,北有妖庭,南有诸蛮部落,西方则有神魔后裔。到了那些地方,若没有强大实力,就只能当填线宝宝,在与异族一次次灵与肉的碰撞中燃烧殆尽。
“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赵离捋了捋胡须,一针见血,“重要的是,你绝不能是凶手。”
不愧是大伯,说话就是有水平……
赵羽心中暗赞。
“爹,你的意思,是找个替死鬼?”赵戬迟疑半晌,终于反应过来。
赵离斜乜自家儿子一眼,恨铁不成钢:有些事,得看破不说破,说出来不就不道德了吗?
“唯一的问题,是没有人能当这个替死鬼,也没有人背起这样一口黑锅。”赵羽禁不住摇头,正苦笑,眉头忽然一跳。
他灵光乍现。
活人背不起黑锅,那死鬼呢?
赵羽想到了最近的厉鬼附身案。
这厉鬼附身案,也委实是诡异万状。
本月月初,县北发生一起凶案,——妻弑夫。
在拜堂典礼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新娘将右掌插入新郎官的胸膛,生生掏出心脏!
濒死之际,新郎扯下自家娘子盖头,却见其面目青黑,双瞳仅有眼白而无眼黑。
半盏茶不到,新娘就恢复原状,看着掌中兀自跳动的心脏,看着横死于身前的新郎,当场就给吓疯了。
赵羽和另一位捕头苏海棠前往调查,在现场感知到浓烈阴气,确认是鬼物作祟,遂取名——厉鬼附身案。
两人调查日久,不可谓不尽心尽力,却一无所获。
五日后,安乐县南面的乡里,爆发了第二起厉鬼附身案。
——子弑父。
同样是大庭广众,同样是众目睽睽,还是在父亲八十大寿的庆典上。
儿子是远近闻名的孝子,为操办父亲的大寿尽心尽力,还请来邻里、族老、乡绅等人见证,却不料,见证的是如此惨案。
族老乡绅们承担了这个年纪不该承担惊吓,又知道之前就有案子发生,于是联名上书,痛斥衙门的不作为。
知县压力山大,压力逐级传递,又落到三名捕头的头上。
这也是罗若水深夜传唤,赵羽没有怀疑的原因之一。
时至今日,此案依旧没有头绪。
实在是案情过于离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