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点头。
“皇帝跟我提过,让我一统武林,我拒绝了。”
“后来他不知道怎么找上师兄,说只要我肯在宣战书上盖门主令,不用四顾门费一兵一卒,朝廷愿意出兵剿灭金鸳盟。”
“我道师兄竟然如此幼稚,相信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果不其然,四顾门跟金鸳盟两败俱伤之后,江湖没有变得更好,反而更差了。”
叶灼嗤笑一声。
“四顾门背后的金主觊觎的是金鸳盟的财路,所以要掂量战力和成本,但皇帝不在意这个。”
“皇帝只是要新四顾门迅速统合江湖上的大小门派,变成他对抗官场和世家的筹码。”
“所以胜负不重要——重要的是战争一旦打起来,资源统一调配,这些小帮派就会迅速并入四顾门中。”
“讨伐魔教金鸳盟只是个再好用不过的旗号。”
“这场战争会拉锯很久,笛盟主个人战力再强,也防不住四面八方吧?”
笛飞声哑然。
李莲花显然也没想到这茬,顿时眉头紧锁。
“你是说,紫衿复兴四顾门是为了再起战端?”
“是。”叶灼看着他,无奈道:“而且你也不能怪他忘记初衷,他身不由己。”
“肖家与窦大人关系匪浅,此次朝局变幻后定会迅速失势,沦为二流世家。”
“皇帝这时候伸来橄榄枝,就算他自己不想,全族也会来施压——肖家必须举族投靠皇帝,才有出路。”
“他都不是嫡长子,从前也未被寄予厚望,现在突然被推到风口浪尖,万众瞩目,谁能扛得住这种诱惑?”
“何况皇帝又不是要他做什么不仁不义的脏事——四顾门是正道魁首,合纵连横清剿魔教本就是顶着大义之名,一旦整合完成,他就是名副其实的武林盟主,不费一兵一卒。”
“李相夷最巅峰的时候也只是个挂个武林盟主的空名,他却是实打实名利权势尽收,这么好的机会送到眼前,不要是傻子。”
“呵,他连滴血都不必流,动动嘴皮子就能当上武林盟主。”笛飞声毫不客气地评价道:“还不是靠李相夷留下的名声。”
“是啊,他不愿意做的事,多少人上赶着呢。”叶灼耸耸肩,“他活着挡了无数人的财路,死了却留下许多一步登天的捷径——谁还会希望他回来。”
笛飞声想起那日试剑大会,他好意推李相夷上台,以为他拔出少师的一瞬便会被人认出……却错愕地发现他的兄弟门人竟无一个愿意开口。
他跟李相夷不过交过几次手,那些人跟他朝夕相处,分明一眼就能认出,却固执地自欺欺人。
一帮宵小之辈。
真替他不值。
正主却松了眉头,甚至悠闲地抿了口茶。
江湖事他早就懒得管了,紫衿想做什么就随他去吧……叶姑娘说的没错,他不做,也多的是人上赶着做,甚至能做得更极端、更贪婪。
他信紫衿心里还有底线,虽然跟他理念不同,却不是角丽谯那样不择手段之辈——谁又能说李相夷就一定是对的呢?
“笛盟主,你也不必太担心。”叶灼突然说回正题,“我知道角丽谯在做什么。”
“哦?”
李莲花和笛飞声都看向她。
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他们两个加起来也不及叶姑娘一半。
不,准确来说,李莲花加上了笛飞声之后,连原本都不如了……
“笛盟主可知道近日盐价飞涨?”
笛飞声哪里知道这个。
李莲花倒是一挑眉,他日日上街,早就关注到这点,甚至还打听到了鱼龙牛马帮在收购盐引——却没想通背后的玄机。
“因为最大的盐商黄均卷进了窦大人的案子,连累商会和背后的万圣道,近日江南州府的官盐渠道有些不通畅。”
“现在外头到处都在传朝廷要顺势进行盐业改革,现行的盐引会作废,所以小盐商都在拼命将盐引换成现盐囤积——但是盐引只能到特定的地方兑换,大家都唯恐来不及,开始出现出现低价出手盐引的情况。”
“角丽谯动用大量资金低价买入盐引,才让金鸳盟财力吃紧。”
笛飞声皱着眉,显见地一头雾水。
李莲花挠了挠头,“所以她收购即将作废的盐引是为了什么?”
“为了给刘可和争取政治资本。”叶灼继续说:“刘可和只是个工部监造,四象青尊却背靠整个金鸳盟——虽然谣传现行的盐引会作废,但是户部并不敢真的行此险招,这会导致大小盐商全部破产,新的渠道也未必能及时建立起来。”
“盐和其他东西很不一样,销售渠道极为分散,不便长距离运输,想从煮盐到零售全部实现官营是不现实的。可是一旦依靠这些商人,他们就会通过姻亲和贿赂跟地方官员勾结在一起,这也是户部一直想进行盐业改革却举步维艰的根本原因。”
“鱼龙牛马帮手上有大量私盐,基本掌握了私盐的贩卖渠道,金鸢盟再接下市面上大部分盐引,等于户部想要改革,就必须争取角丽谯的支持。”
“现在的局面是,盐价飙升、私盐泛滥,只要她刻意压低出货量,进一步哄抬盐价,江南州府就很容易出现暴乱。”
“而一旦新的盐业改革方案确定,她手上的盐引必然能带来的大量的利润,还能直接洗白金鸳盟手上的私盐生意。”
李莲花垂眸沉思。
他一直都知道角丽谯野心很大,心思也不只在武林上,却不知道她如此精于官场上的权谋。
笛飞声则露出嫌恶的表情。
哄抬盐价是损万民以利己的行为,他最讨厌这种背地里的交易与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