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学书说着,就伸出了手,“先给我一个月的。”
“爸,工资能不能缓一缓?之前苏珍珠那个贱货讹了我三个月的工资,已经预支了,现在还挂着利息呢,我……”
“先给我一个月的。”
苏学书又说了一遍,手就伸在半空中。
父子俩对视着,一个胜券在握,一个心有戚戚。
苏大志再度妥协了:“行,我找个剪子!”
他回到正房,在一片狼藉里翻找起来。
苏学书递给他半块碎玻璃:“用这个。”
苏大志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走到正房里面,背对苏学书,把内裤割了条口子。
里面厚厚的一摞大团结,带着体温和难闻的热气,被他握在了手里。
苏大志的眼睛里滴下了大颗的泪珠,一边哭,一边蘸着眼泪数钱。
数了三遍,然后他的眼睛就直了。
他明明记得,自己缝了九百块进去,怎么就剩七百二十块了?
怎么会有一百八十块,莫名其妙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
不及他细想,苏学书已经走了进来。
苏大志听到脚步,连忙数出五十块钱递到老爹手里:“爸,这个月的钱,你点点。”
苏学书伸出食指在嘴里蘸了唾沫,转头边往外走边美滋滋数起了钱。
那一瞬间,苏大志杀心顿起。
苏家庄,其实没啥人了。
大俭死了。
大礼成了太监,据说养好伤就得去坐牢。
大孝和大德都进去了。
只有苏学书和孙俏妹两个老东西,和几个不成气候的孙辈了。
只是,他的秘密究竟是只有苏学书知道,还是苏家全都知道了呢?
他不能确定。
看着苏学书花白的后脑勺,他深深呼吸了几下,才按捺住了心底的杀意。
不料,苏学书突然又转过身来:“对了,大礼呢?大礼不是也让送医院去了吗?”
苏大志笑了。
这就是他爹。
偏疼苏大俭,从来不掩饰。
讨厌他和苏大礼,也从来不掩饰。
苏大礼是排行第二的孩子,在家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存在感。
至于孙俏妹,苏学书更是一个字都没有提。
苏大志想了想,决定先不揭穿苏大礼切了命根子、而且养好伤就得去坐牢的事——这种惊喜,就让老爹自己去发现吧。
他堆笑道:“爸,大礼和妈已经回苏家庄了。要不,我这就把你也送回去吧?”
“我用你送?”
苏学书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再给我五块钱坐车。”
从海城到苏家庄,先要坐客车到县里,然后雇个牛车回村里。
大概一共需要花八毛到一块钱。
苏大志也没说什么,从兜里数出了两块零钱,递了上去。
苏学书没有接:“五块。”
“我没有五块的,只有大团结了。”苏大志无奈道。
“我有,你拿来我给你找。”苏学书说着,做出了个掏兜的动作。
苏大志递上一张大团结。
苏学书接过,揣在兜里,转身就走:“下回你来接我的时候,找给你。”
苏大志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是爹吗?
这是活爹啊!
苏学书轻车熟路地坐上了汽车,离开了海城。
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上,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