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钰君此时的表情越似神般平静淡然,就衬得他越自私阴暗,萨拉契呼吸凝滞,他纯善肆意的假皮囊此刻在兰钰君的平静下被撕扯得破烂不堪。
假面被揭开,萨拉契只觉得难堪,眼神不断闪躲逃避,被这个清冷淡漠的人如此看着,他只觉得无地自容。
“圣子?”
大长老浑厚低沉的嗓音传来,压着疑惑和隐隐压迫感。
萨拉契猛然回神,他收回看向兰钰君的逃避目光,落到大长老伸到他面前的手上,那是一柄闪烁着寒星的匕首,森寒锋利得刺眼。
在族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萨拉契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地伸手接过匕首,转眼看向被铁链绑在祭台上的人。
在他接过匕首的时候,鼓声再次敲响,昏暗的祭祀台周围火焰忽地腾烧而起,跃动的火蛇滚烫炽热,似要焚烧一切。
祭祀台的苗人发出欢呼声,伴随着祭祀典乐,萨拉契攥紧匕首走向独属于他的祭品。
被铁链捆绑犹如困兽的人,目光低垂地看着台下众人,神情淡漠如水,他好像神一般,低眉垂首间似有悲悯神情。
可萨拉契心知肚明,这个人再无情不过,世上或许没几个人入得了他的眼,所以才会始终表现得那么平静。
萨拉契看着手里的匕首犹豫着,和兰钰君相处的这几个月时光从眼前闪过,让他无法痛快下手。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的是阿爹死时攥住他的手,字字泣血,让他一定要活下去的画面。
深吸一口气,萨拉契再睁眼时目光转变得坚定,他握紧匕首走到了兰钰君面前,眼神复杂,“你早就知道了?”
“嗯。”兰钰君低声应了,平时不管他说多少话,兰钰君都很少会回应,但此时他这么耐心的就应了,好像不管他问什么都会回答他一般。
那双清浅如月的眼看着他的眼神更是包容,萨拉契甚至能从里面窥探到一丝笑。
萨拉契轻嗤着发笑,手里握紧了匕首,呼吸加重。
他一定会成为祭司,谁都不能阻挡,即使要牺牲的是兰钰君。
平时明亮的眼睛此刻幽暗黑沉,犹如浓墨汇聚成暗影,让人心惊,匕首猛然划过掌心,血液滴答滴答滚落至地。
以血开刃。
“噗嗤”一声,沾着他血的尖锐匕首猛然刺入兰钰君的心脏,可惜却偏了一寸,但匕首拔出时带出的血依旧喷洒了一地。
萨拉契身上穿戴的精美银饰也因此染上猩红,眼中泛起痛红血丝,视线逐渐变得幽深冰冷。
他握着匕首,又一刀划过兰钰君的肩颈,然后是四肢膝盖……
血的气息刺激得那些人越发兴奋,祭台下的人群欢呼着舞动起来,他们唱着祭祀乐,跳着祈福舞,高声雀跃。
萨拉契冷眼看着鲜红的血液不断流逝,啪嗒啪嗒地滴落入脚下,流过他留下的血渍然后进入凹槽之中。
他此时居然诡异地在想,他们也算血脉相融了。
不断蔓延的血环使得那鸾鸟图腾染上色彩,生动形象,触目惊心。
兰钰君慢慢闭上眼,血液流失的感觉并不好受,可他并不在乎生死,这漫长的生命没有尽头,如果真的能死在今日,对他来说是种解脱。
大长老这时从一边走上来嘴里絮叨着什么,估计是某种祭祀唱词,他无比恭敬地俯跪在地上,身后那些苗人随着他齐刷刷地面朝祭祀台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