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法师没有说什么,在第二天就独自离开了,但是他所造成的影响远远不能结束。
就像是被提醒了似的,艾德蒙的父亲也注意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在日常生活中不经意间忽略了的地方。
人类总是对于未知的东西产生了恐惧,就如同蒙昧时的火焰,雷电,所有所有的一切。他想起少年五年来一成不变的面容,想起他总是对食物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想起那些曾经被自己的小儿子澄清的流言……就像是拨开了遮挡在上的云雾,底下的线索都一个接一个地显露出来,紧密串联,宛如蜘蛛巢穴的白丝,通向不可言说的深渊。
冷汗从这位父亲的身上冒了出来,如同一张细密的网,诚然,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岁之后,他不可能对少年没有任何感情,但是与自己的家人和未知的危险比起来,显然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于是,在一个小儿子外出的时候,他招来了少年。
他们站在家里的一个小房间,窗外原本就不太好的阳光被厚实的帘子挡住,朦朦胧胧地只能透进来一点,室内昏昏暗暗,封闭又闷热,像是在雷雨来临之前的预兆。
可是少年并没有闻见散布在空气中的水汽,他有些困惑,随后就听见艾德蒙的父亲开口了。
他的语气很沉重,说:“你离开这里吧,莲忠。”
“?”少年不明所以,他不明白话题为什么滑向了这个方向,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提出这个要求,不明白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
知识仅仅是知识而已,获得知识的少年并不意味着懂得人情世故,懂得复杂的人心。
“拿着这些,离开这里吧。”少年愣愣地看着艾德蒙的父亲转身拿出了一个布包交给他,布包的外皮陈旧又粗糙,但是他接过打开之后,内里金属所散发的光芒简直能照亮一片角落。那些被早早准备好的钱财整整齐齐地被放在包裹里,金币、银币、铜币,贴心地放置了不同的币种和面值,甚至还带着几件换洗的衣物。
少年认出那几件衣服是属于他的东西,但是仍然不明白对方的用意,愣愣地站在原地,用那双澄清的蓝色眼睛探究地看向对方。
“离开这里吧,莲忠。”男人又重复了一遍。仿佛忍受不了少年无害而信赖的视线似的,他转过了身,将双手背在身后,用一种沉痛却又坚定的话语说道:“不,不应该再叫你莲忠了,这个名字也是我们束缚在你身上的而已,用回你自己的名字吧,离开这里,到远方去吧。”“?我的名字,就叫做莲忠啊?……为什么要赶我走呢?”少年仍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举动,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手足无措,缺少人情世故的少年甚至没有尝试去哀求几句,去说几句共同的回忆来激起对方的同情,只是笨拙地、重复地问着一句话——
“——为什么要赶我走呢?”少年第一次感觉到了像是谁在揉捏他胸膛里的脏器,那种被人类称之为痛苦、难过的情绪第一次体现在了他的身上,让他的眼眶发热、让他不知所措、让他的视野里都凝聚起白色雾气、让他的视野糊成一片、让他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