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渐息,山间归于平静。
原本青葱的山坡仿佛被扒了一层皮,大片的泥土和石块裸露在外。
树木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有的被拦腰斩断,有的连根拔起。
阳光穿透灰尘洒下,模糊地映着一些狼狈的身影。
沈确静静地躺在地上,忽然惊醒一般,猛地睁眼坐起身来。
空气中弥漫着厚厚的飞尘,每口呼吸都能感觉到那呛人的土腥味,让她咳嗽不止。
回头看向身后,是一群同样狼狈不堪的人。
娃娃脸妹子此时正哭得梨花带雨。
只见她一瘸一拐地朝石堆奔去,边哭边疯狂地挖着石块。
“你要干吗,危险!”
长发女艰难地半坐起身,带着一丝恐惧,警告着娃娃脸。
“大叔……大叔……”
娃娃脸没有理会,只是一个劲地哭着、挖着。
她的双手很快就被石块划破,鲜血直流。
沈确盯着石堆陷入思考。
两次临时保洁。
一次是西装男出现之后。
还有一次是刚刚……
“别哭了……”
不远处呜呜的哭泣声让她难以集中注意力。
西装男,和精神小伙,污染源……
“别哭了!”
娃娃脸被沈确的吼声吓了一跳,哭声戛然而止,只是身体还在不停地颤抖着。
长发女起身走向沈确,“你吼什么!”
沈确盯着娃娃脸满是泪水的脸,闭上眼叹了口气,努力缓和语气,“广播里,是检测到污染源,才开始临时保洁的。”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在这个空间里,精神崩溃的人,或许就是污染源。
先是西装男,那反应,应该是幽闭恐惧症。
至于小伙,虽说突然了些,但或许是身体状态让他变得更加脆弱。
不管怎样,临时保洁都是在二人情绪崩溃后出现的。
至于临时保洁的方式,如今看来,是抹杀。
“所以……”沈确抬眸看向娃娃脸,“不想再害死剩下的人的话,你最好振作一点。”
“再”一字刺入耳中,娃娃脸努力平复心情,只是眼睛仍盯着那堆落石。
触目惊心的一滩血红,娃娃脸眼神中满是绝望。
“你知道你说话很不招人喜欢么?”长发女嘴角微微一撇。
“你喜不喜欢,关我什么事。”
沈确漠然了一句,便动身向山上走去。
而不远处,一个黑色身影将山路上一众绝望和恐惧尽收眼底。
.
山路崎岖,蜿蜒着向远处延伸。
路至半山腰,才有一处平坦的地界,人民广场。
广场一角便是办公室。
那是一间简陋的屋子。
墙上的白灰已经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灰色的砖块。
崭新的标语海报新增了监督电话,盖住泛黄的旧海报。
一张破旧的办公桌摆在中间,上面杂乱地放着书籍材料。
好在屋外是统一新刷的白墙,让屋子看上去不至于那么狼狈。
“这两天大雪,路都封了。也难为你们人生地不熟的。”
面对几个“背包客”,老周热情地拿出热茶分享。
看到沈确的眼神直直地落在桌上的本子,老周拿着报纸轻轻盖上。
“诶?今天只有你们几个啊?还有两个呢?”
沈确眼中闪过一丝尖锐,“记性不错啊?少了几个都这么清楚?”
老周先是怔了一下,很快便接上话,“害,工作习惯而已,总归是要仔细着点。”
这次是来打听消息的,能不能别那么横?
长发女心中骂着,遂堆起笑脸接过茶杯,“周叔,昨儿个您提了一句,死无葬身之地,是怎么回事啊?”
老周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默默坐回办公桌,拿下搭在耳朵上的烟,点了起来,“唉,一时情急,失言了。”
烟雾缭绕间,老周抬眼对上众人疑惑的眼神,便接着开口。
“入土为安,那是老祖宗的规矩。人走了还不葬,按老一辈的说法,可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呢。”
老周满脸写着惋惜,掐着烟,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面。
“徐刚也是板,搞什么迷信。明明知道现在乡里的要求,我也有指标的喃。”
说罢,老周猛吸了三两口,把烟头碾碎在烟灰缸里,遂往地上吐了口痰。
沈确踱步环视着办公室,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你昨晚那么急,去哪儿了?指标都不要了。”
脚步落在办公室侧屋的门口,沈确偏头往里看了过去。
简易的木板床上铺着老旧的床单,布角破破烂烂地耷拉着。
玻璃窗一块破碎空缺着,边缘还留着些许玻璃碴。
寒风飕飕地灌入,吹来屋里阵阵的霉味。
“我自然有我的事。”
老周大步走上前关上了侧屋的门,依旧和善,但明显眼中划过一丝心虚,“明天就能通车了,你们也尽早离开吧。”
眼见还没问出什么线索就要断了,长发女赶忙站起身来,“不过听说挺多家都是留魂留下来的啊?”
“相信科学,坚持科学。那个医生有失医德,别乱信。”
老周憨笑着,抬手示意众人离开。
“回吧。天寒地冻的,别再出什么意外才是。”
沈确站在门外,撇过头冷冷道,“是啊。怪冷的,窗子该修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