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慕予觉得自己的后背又湿了一遍。
大白天,见鬼了?
“慕予,别怕。可能有高手在附近,对你施行了魂障之术。”冯继洲低声道。
“混账之术?”子慕予撑着桌子坐下,双腿直发抖,“确实挺混账的。”
平白无故来惹她,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老混账!
“详细的稍后我再跟你讲,你的情况看着很不好,咱们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歇歇再说。”冯继洲道。
子慕予伸手贴住碗侧,任由热气传入掌心:“容我先吃点东西。”
她现在像刚经历了一场低血糖发作,头皮发麻,浑身酸乏,瘫软无力。
她舀了一勺面汤,刚送到嘴边,忽地想起刚才老和尚说的话。
子时之前莫要喝水!
老混账的话要不要听呢?
听,不过是熬一阵口渴。
不听,实在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一番风险权衡,子慕予还是对有些惴惴的圆脸妇人道:“还是给我一个馒头吧。”
冯继洲他们已经没有心思吃面。
子慕予有些艰难地咽下半个馒头,再也吃不下去了。
喉咙干得很,面团容易粘食道上,难受。
夫妻俩见他们面没怎么吃,馒头也只吃半个,还有人在他们店里出现了身体不适,感觉很自责,怎么也不愿意收他们的银子。
子慕予离开之时,还是趁他们不注意,弹了一两碎银子进妇人围裙口袋里。
她了解过这里的物价,一两银子付五碗面一个馒头的钱,够了。多的那些,就当为王寻那次化缘得来的馒头和锅巴付的钱。
面摊不远处便有一家客栈。
客栈的名字颇有深意:了心。
非上上智,无了了心。
既敢称「了心」,应有「上智」之人。
古元卓扶着子慕予,一行人进了客栈订了三间房。
这些人不知道,他们刚走进客栈的时候,客栈后门「咯吱」打开,从里走出一个老和尚,身穿破旧海青,脚穿芒鞋,一手挂念珠,一手拄竹杖,头顶十二个戒疤,微佝偻着上身,阔步离去。
上街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最大的那条街,是赌坊、酒楼、青楼聚集之地,这里的繁荣,不分白天黑夜时辰。
穷的衣不蔽体,富的满身叮当环佩。
无论是男人,女人,进赌坊时掩饰不住的野心、兴奋和紧张,出赌坊时如丧考妣,满脸扫兴沮丧、不甘执拗。
不少老少乞丐捧着脏兮兮的饭盆,时不时停下,哀哀讨食。
有些心情好的,或给两口剩饭剩菜,甚至扔下一两枚铜钱,若遇上心情不好的,吃顿打骂也是寻常。
老和尚行走在其间,如水中一滴香油,河上一瓣桃花。
前面有商铺开业,伙计抬了一小箩筐发财糕在搞大赠送,挤满了人。
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脸上脏兮兮的,衣服裤子破成碎布条,神色憔悴,手里拿着缺口破碗,踮起脚努力想挤进人群,却被个大人不耐烦地伸手一推,摔了出去。
不仅碗碎了,破衣服保护不了肌肤,膝盖处擦了好大一片伤口。
小女孩抱着膝盖,蜷缩着身子,呜呜小声哭泣起来。
忽然,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一个老和尚蹲在她面前,慈眉善目地道:“饿吗?疼吗?难过吗?哭可解决不了问题。你告诉我恒昌赌坊在哪,我给你指一条生路,如何?”
小女孩擦了擦眼角,脸上留下一道不均匀的污渍,指着指前面不远处,俏生生地说:“就在那里。”
老和尚笑了,每根皱纹都透着慈悲,他伸手摸了摸小女孩脏得发腻的头顶:“乖,你去了心客栈,找个叫子慕予的人。你就告诉她,你饿了,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