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虎一怔,回头盯着这个黑黑瘦瘦的年轻人道:“船在哪儿?怎么走?再有半句假话,你们都得死!“
“城东边那条清河岔,向东拐出六七里地汇合了城西过来的清河,再往下就汇入了太子河上潲。河口那儿有俺一条平日打渔的小船,能载四五个人,你放过俺叔,俺带你走。“
秦虎闻听还真是意外之喜,神情稍稍放松,回头对着客栈掌柜道:“说说这些药怎么来的?你要说瞎话,我饶不了你!“
秦虎前世里在双反部队没少跟毒品、麻醉品打交道,他出身医药世家,不禁对鸦片、可卡因、吗啡这些东西熟悉,对中药也是相当的了解。这熏香里中药当归的香气,他一嗅之下,立刻就分辨了出来。因为当归是常用的中药,虽然有助睡安神的功效,秦虎还不敢确定这些是迷药,可葫芦里的药粉一尝之下,洋金花那种独特的苦涩就让秦虎明白了这些是什么东西。中药麻醉、催眠的药物里这两味多是主药,秦虎非常清楚,尤其是这洋金花也叫曼陀罗花,在秦虎前世和平年代里,这种药物已经得到比较严格的管制,一般人是没办法弄到这些东西的,没想到在这乱世里,自己刚刚出门就碰到了这些下三滥的玩意。秦虎越是懂得药物,越是知道它的危害,现在他不是一般的愤怒,他是真想宰了这个掌柜的。
“好汉爷饶命,饶命!这些东西真不是俺的。绺子里的三爷穿林虎刚带来的,说是给俺店里住着的踏线的胡子用,要俺替他们藏这儿的。俺、俺没使,也不知道是啥,绺子里的张快手懂药的,备不住是他给弄的。“
秦虎一瞪眼道:“这些东西谁碰了都会遭报应,你要是今天说了假话,等我弄清楚了还会回来找你。“说完不再犹豫,扯下年轻人的腰围布带,结结实实地就把客栈掌柜的给绑了起来。秦虎一边绑着这家伙,这家伙一边嘟囔着对炕上的年轻人说道:“水根,水根,你腿折了,这一走就不敢再回来了,这可怎么好啊?怎么好啊?是叔连累你,连累你啊!”
断了腿的水根倒是硬气,小心地安慰着这位掌柜:“梁儿叔,放心吧!俺没事的没事的……”
秦虎没时间听他们磨叽,把掌柜的绑好,找块儿破布堵上了掌柜的嘴,把炕上的银元药物打了包,顺手把炕桌上的旧闹钟也塞进了包袱,系好围在腰上,回头对掌柜道:“管好你自己,少做丧良心的事,我会给他把腿接好的,你现在最好老老实实地在屋里呆着。”说完转身来到院子里套车备马。
用一架长梯顶开还在燃烧的大门,把水根抱上大车,再顾不上搜一搜院子内外那几具胡子的尸体了,疾疾地就往东头赶去。
当树上的红儿看到摇着火把来接自己的秦虎时,一瞬间就哭成了个泪人,晃晃悠悠地抓着布索从树上滑下来,一头扎进了秦虎怀里。这个时候秦虎也不多抚慰了,一矮身把这丫头又背在了背上,一任她的泪水流到了自己的脖颈里。
有水根指路,很快秦虎三个就在汇流的河湾浅滩上找到了那条小船,船虽不大但篙桨俱全。把水根抱上船,看着红儿坐好,秦虎两膀用力就把小小木船推进了水里,拿起木篙跃上船头就撑了起来。
原本以为这撑船有力气就好办,谁知这一试,小船一路歪斜磕磕绊绊地就不好好走,水根都急的说了话:“好汉爷,你把我搬船尾去,我来划。”
秦虎一愣道:“你腿断了还能划船?”
“俺家在北甸,从小在这太子河边长大,坐着也能驾船的。”
秦虎歪头笑了,还是把这活计交给专业人士吧。把手里的长篙递给红儿,双手托着水根的伤腿把他挪到了船尾坐好,自己坐在他下手,把他断了的伤腿平稳伸开放在自己大腿上,水根感激的笑了,伸手抓住双桨划了起来,只是三几下,小船就顺到了江心,借着水流向下游荡去。
红儿这时还穿着秦虎的对襟马褂,把长长的袖子伸到江水里弄湿,晃晃地也挪到秦虎的身前,一点点地给秦虎脸上擦了起来,一边擦一边低低的在秦虎耳边道:“他是谁啊?”这丫头已经憋了好一会儿了。
稍稍放松下来的秦虎,听红儿问水根的事情,也就问道:“水根,这里到西沟渡口还有多远?你跟我跑出来,家里人会不会被老石梁的胡子报复?”
秦虎善意的言行让水根也放松下来,高兴地道:“咱们顺流而下,一炷香的时间就到西沟渡口,过了西沟胡子就很难追上了。俺家原在北甸,前几年爹娘都没了,家里没啥人了,就一个姐姐嫁到了沟口,姐姐、姐夫家也不富,俺那时都十五了,不愿再跟着姐姐过,俺爹活着的时候常带俺来给梁儿叔送鱼,俺就跑来清河城给梁儿叔干活混口饭吃,梁儿叔一直很照顾俺,没事的时候俺就进山打猎,下河网鱼,去年清河城的李财东把俺叫家里做护院,管吃住还每月给俺一块钱,俺就留在清河城了。梁儿叔没啥事情就好,俺一个人也不怕老石梁的胡子报复,俺有的是力气,到哪儿还不是吃口饭,只是这腿……“说道这里,脸上带着一丝黯然。
水根简单把自己的经历一说,立即就提起了秦虎的兴趣,秦虎接着问道:“水根,你这腿伤的不算重,轻微的骨折,一会儿过了西沟我就能给你把腿接好,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吃饭换药的,你去哪儿养伤好呢?身上还有钱使不?”
水根一听更是高兴地道:“好汉爷,俺看出来了,你是好人,还有大本事!俺不敢问你去哪儿,你要是能给俺接好这腿,把俺送到沟口俺姐家里,俺一辈子记着你的大恩!”
秦虎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接着又问:“你咋看出来我是好人?我要也是胡子呢?”
水根颇为自信地道:“俺不傻!好汉爷你要是胡子,刚才在店里看到那些害人的蒙汗药就不会生气要弄死梁儿叔了;再说俺听老石梁的胡子说,你们把他们四当家的弄死了,还从绺子里救了个妹子出来,俺再笨也猜到了。”说完瞟了一眼还在给秦虎擦脸的红儿。
“你们?”秦虎一纳闷儿,随即反应了过来,水根这是认为刚才的战斗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做到的,于是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完了又一本正经地问道:“水根兄弟,你猜猜我们有几个人?”秦虎动了收下这个年轻人的心思,也不想再瞒着他,反而希望他了解了战斗过程后,能对自己更信服。
水根一边划船一边琢磨,过了好一会儿才哼哧瘪肚地道:“俺猜不出!可要都是好汉爷你这身手的,俺想咋地也得六七个?”说完了一脸疑惑的看着秦虎。
给秦虎把脸擦净了,和秦虎促膝对坐的红儿这下听明白了,瑶鼻一歪,骄傲地道:“哼!虎子哥一个人去老石梁找胡子们算账的,要不是护着俺,别说他们四当家,就是大当家备不住也给俺虎子哥弄死了。虎子哥,你说是吧?”
秦虎眼带笑意地对红儿点点头,又对水根道:“本来我是想去找几位当家的唠嗑的,正巧碰到这些混账玩意儿绑了红儿上山,结果就又跑又追的到了这儿。别说六七个,要是再有两个人,我也不会放穿林虎跑出城去,你瞧我们现在还要逃命不是?“
红儿和秦虎的话说的轻松,可听在水根的耳朵里,就如同雷鸣炸响,把这个年轻人轰了个外焦里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