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里除去早晚的训练,秦虎还是经常在奉天城里逛来逛去。这天上午训练完了,想起上次去小津桥附近的一家成衣作坊定制训练服的事情还没着落,冲冲洗洗后换了身新衣服,在鹿皮口袋里装上些大洋,手里摇着折扇就出了门。
找到这家世隆昌成衣铺,刚一进门,刘掌柜眼尖一眼就认出来了,忙打着招呼:“呦,小老弟您的伤是大好了,里面请!“
秦虎进门在店里坐下道:“刘掌柜,我上次请您给做的衣服和鞋子怎么样?可给做好了?“
“衣裳早给您准备出来了,一会儿您试试,不对心思咱再改改。可这鞋子难做啊!我给您找人问了,长官您得跑一趟三纬路法国领事馆那嘎儿,玉洁里有家老白俄开的手工皮鞋店,您去了备不住能成。“
秦虎这阵子对奉天可了解了不少,感觉在这个年代里,纷乱间杂的奉天还算是很繁华的所在,因此对商家们就提高了期望值。他上次跟这刘掌柜要求的是前世里穿的那种系带儿的高帮儿军靴,看来有些难为他了。便笑着摇摇头道:“没关系没关系,刘掌柜费心啦!走,去试试你的手艺。”
还别说,这刘掌柜在被服厂做了二十年裁缝,这手艺还真不是盖的!和军装一样的布料,只是颜色变成藏蓝的训练裤,深蓝色和淡青色的两种跨栏背心、半袖T恤,针脚细密规则,穿着贴身舒适,布料选的是这个年代最好的,虽然还是有些松垮,秦虎已经很满意了。于是又拿着铅笔在纸上给刘掌柜画了几张春秋穿的常训服样式,连内裤和秋衣秋裤的布料都仔细挑拣一起选定了。嘱咐刘掌柜把做好的衣服送火神庙胡同的家里去,付了定金出来店铺,招手叫了辆洋车,咱去奉天城西的满铁附属区法国领事馆那边儿转转。
在三纬路玉洁里找到刘掌柜说的这家手工制鞋店,店面里转转看看,你别说这手艺还真的是不错。秦虎拿着图样和白俄师傅一磨叨,这家伙马上就理解了,只是一口蹩脚的中文让人听着难过,秦虎索性摇着折扇跟他讲英文试试,这下子把个白俄师傅惊到了,两个人叽哩哇啦地一通交流,总算是搞定了这双简化版的马丁靴。只是这家伙要六个大洋的定制费,把秦虎气的直瞪眼,这可是一个当兵的一个月的全饷【没扣伙食等费用前的军饷】啊!咬着牙给了定金,心说他妈的等老子有空了一定要自己开个军服厂。
法国领事馆和英、日、美的领事馆都集中在这个区域,北边儿不远就是奉天新站【京奉铁路与奉海铁路奉天站】,秦虎看看天还没中午,想着去看看顺义叔,顺便了解一下车站的情况,就溜溜达达地奔着车站走过去。
东北的铁路建设这个时候在全国都算得上老大,车站很是有些繁忙景象。秦虎随着人流正要进站瞧瞧,前方五六米远的一道穿着青布汗衫,右肩头上扛着个口袋的身影吸引了秦虎的目光。只见其人忽而快速地在人流中向前穿行,忽而就扛着口袋停在那里左右张望,一个伙计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不紧不慢一步不落。秦虎眼多尖啊!就在那个伙计在人流中右手里的什么东西一探一缩间,秦虎就断定了这俩小子的身份。贼!
秦虎这时候来了兴趣,也不急着进站找顺义叔了,慢慢就靠了过去。显然刚才二人是干了一票,胆子够大的,既然得了手还不赶紧走掉,还要寻找下一个目标。秦虎用余光瞄了两人一眼,看上去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穿青布衫的家伙还戴着一副墨镜,拽拽的样子,可是偏偏右肩头上一直扛着个口袋,大热天的看上去有些可笑。秦虎摸摸腰间系着的鹿皮小口袋,里面还有十几块大洋,就从边上绕了个小圈儿,移步到二人的正前方两三丈的地方,背对着二人摇晃着折扇抬头眺望,做出等人的架势。可秦虎左等右等这俩小子就是没对自己动手的意思,秦虎寻思着是嫌我穷?低头打量一下自己的衣衫,不错啊?新买的绸裤绸褂,像个大户人家啊!广场上大大的日头晒的头皮发烫,再要是这样站下去自己都觉得有点儿缺魂了,心想这两个家伙还挺沉的住气,我往远处走走看你动不动?
就在这时从车站里出来了一大股人流,秦虎还没动呢,眼角的余光里这俩家伙汇入人流向着自己身后走了过来……
秦虎在嘈杂的脚步声中仔细判断着二人的手法儿,就在左眼余光里晃过那条口袋的一瞬间,秦虎左腰一拧右手一举折扇对着前面喊了声:“我在这呢!”说着快步向迎面走来的几个人迎了过去。
扛着口袋的这家伙还是对着秦虎出手了,真正隐藏的右手从衣襟下摆处探出两根夹着刀片儿手指,精准地划向秦虎左腰侧挂钱袋子的地方。可是就像蓄满力气的一拳猛力一击却砸在了棉花上一样,刀片只是在秦虎飘动的绸褂下摆处划了个口子,和系钱袋的细绳儿却差了毫厘!不过这小子跟没事儿人一样,头一低快步向远处走去,走出一段路才停下回头快速看了一眼,只见刚才那个摇晃着折扇的家伙和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年人正在说话。
这时候跟在后面的那个伙计打扮的忍不住道:“真他娘的晦气!常三哥,偏偏这个时候这小子等的人来了。”
“别说话,再看看!小地儿先把我肩上的家伙式撤了。”被叫‘常三哥’的年轻人吩咐着身边的伙计。
这‘小地儿’手脚也算麻利,三两下在自己身体遮掩下就把肩膀上的口袋连带那只扶着口袋的假手都取了下来扔进了口袋。两个人找了个茶棚子坐下,在远处盯着秦虎有点儿不死心,正好看到秦虎对着刚才说话的老人挥手告别呢。‘常三哥’低声嘀咕道:“还真邪门啊!好长时间没失过手了。”
‘小地儿’拍拍腰里道:“常三哥,今天有收获就成呗。”
就在这一扭头的刹那,常三急着问道:“啊!小地儿,那人哪儿去了?”
“唉,真是啊,这一错眼珠儿的空儿就没了。”这小地儿站起身向远处眺望着。
“快走!小地儿你去北市转一圈再回去。“这常三哥低头吩咐了一下,从小地儿手里接过钱袋子,拎着口袋快速离开了车站前的小广场。
秦虎随便跟一个碰巧过来的老先生亲热地问了问路,然后借着一辆从身边跑过的洋车掩护,一闪身就脱离了那俩家伙的视线,此刻他正坐在另一辆洋车里,通过遮阳棚的缝隙观察着这两个家伙的动向儿。秦虎看着两人分开行动,好像立即要离开的样子,心中暗笑,“行!还挺机警的。老子今天就拿你两个练练。”
秦虎拿出一个大洋,吩咐车老板道:“什么也别问,听我命令,这个都是你的。”说着把遮阳的棚子往下又拉了拉。
“好嘞!您说咋整就咋整。”车老板接了大洋会心地一笑。
就这样一会儿慢一会儿快一会儿停,秦虎跟着戴墨镜的小子从火车站一直到了大西门。途中这小子一会儿大街一会儿胡同的穿来钻去,几次差点跟丢了。这小子一钻胡同,秦虎就下车疾步跟近,让洋车跟在后面;等到了大街上,秦虎便坐上车远远的盯着他的背影。看这小子到了大西门,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人,秦虎叫车老板停在一个背阴的地方,要跟车老板换衣服鞋子还要换身份,车老板跟了这一会儿了,也早看出些门道儿,二话没说就换了过来。等换利索了,秦虎拉低草帽,让车老板上车坐好,拉起洋车就向那小子靠了过去,在他身背后几十米的地方停下等着这小子下一步行动。又等了有十几分钟,这家伙看来觉得没事儿了,叫了辆路过的洋车直接奔着大东门去了,秦虎拉上车老板就又跟上了。从大东门出了皇城右拐一直到了青云寺,这小子下了洋车,直接就进寺里去了。秦虎路过寺门时往里了了一眼就拉着洋车跑了过去,直到斜对面育才中学大门的树荫下才停了下来,借着大树和洋车遮掩,一边盯着青云寺的大门一边跟车老板换回衣服和鞋子,车老板兴奋地走了,自己安静地在树荫里等着那小子出来。又是十几分钟的样子,这小子摘了墨镜,只是手里还拎着那个口袋,拐进了秦虎斜对面的胡同。秦虎看着这小子晃晃悠悠地走着,轻松的跟路人打招呼,估计这家伙是到家了。秦虎还是远远地跟在了后面,走过了万泉河的红桥,沿着运河边走了一段路,前头快到东城墙了,这小子往左一拐就没了踪影。
秦虎费神跟到这里,这时候反而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了,跟这些小混混折腾个什么劲儿?要说拿这些家伙练练手也达到目的啦,回家吧!回头走了两步,又一想自己耗了这么大工夫儿跟过来,备不住这些小混混也能有点儿用呢?那不妨加深些印象再走,想到这里就快步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