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绣,喝醉了怎么能睡在院子里?你不是身上不舒服吗?”
是贺康的声音,贺绣一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却看见站在她身边的王博。
他微微蹙着眉头,秋日暖暖的阳光犹如一层淡淡的纱照在他如玉一样的俊脸上,让他那冷清的五官都有些模糊起来。
“九郎?”贺绣慢慢地坐直了身子。手不自觉的摸到了身上的一件紫色的绵缎披风,再低头一看,紫色的绵缎上绣着蓝色的凤纹,
王博微蹙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开来,淡淡的说道:“听说你病了,怎么还在院子里睡觉?”
贺绣把身上的披风挽在手臂上,慢慢地离了榻,对着王博微微一福,又转身对着贺康微微一福,轻声说道:“不知大兄和九郎过来,阿绣失仪了。”
贺康刚要说什么,王博先开了口:“既然身上不好,就不要在外边说话了。来人,把御医叫进来给阿绣诊脉。”
“是。”王博的婢女答应着出了院门。
王博又吩咐:“明珰,搀扶你们姑娘进去。”
“是。”明珰答应着走到贺绣跟前,轻声说道:“姑娘,咱们进去,您身上一直不舒服,御医来了咱们可得好生请个脉,啊。”
贺绣点点头,由着明珰把自己给扶了进去。
一个花白胡子的御医跟着婢女进来,朝着王博拱了拱手:“九郎。”
王博摆了摆手,说道:“去给女公子诊脉。”
“是。”老御医答应着跟着婢女进了屋子。
王博看了看贺康,淡淡的说道:“大郎,阿绣对我有救命之恩。”
贺康点了点头,微笑道:“是,九郎。你放心,阿绣这儿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叫她们都细心服侍着。”
王博冷笑了一声,大袖一拂,转身进了屋子。贺康脸上有些尴尬,但以王博的身份就是皇室的王爷公主们他也一样不放在眼里,何况是别人。
屋子里,贺绣歪在床上,紫色的花罩遮盖的严严实实,贺绣只伸出了一只手来,明珰又拿了一块帕子盖在手上,转身对御医笑了笑,说道:“您请。”
御医点点头,上前来慢慢地坐下,眯着眼睛在贺绣的手腕上认真的诊脉。
半晌,老御医方摇了摇头,慢慢地站起身来走到王博的跟前,拱了拱手。
王博冷声问道:“怎么样?”
老御医缓缓地回道:“回九郎,姑娘脉象虚浮,身子应是受过重伤。伤后又劳了心神,没有静心休养。奔波劳累,又伤了风寒。如今也算是宿疾了。需得好生静养才行。”
王博点点头,低声叹道:“这都是因为我啊。有什么好的方子没?该怎么静养,你跟我说说。”
老御医想了想,说道:“汤药自然是要开的,不过——这日常的补养也很重要。姑娘身上有箭伤,若能常泡泡热汤泉,对身体极有好处。”
贺康暗暗地叹了口气,心想不知道这事儿让谢家知道了,还要不要阿绣跟着阿敏嫁过去。
“开方子吧。”王博说着又转过身来对贺康说道:“我在城郊有个庄子,里面有两个热汤泉,叫阿绣收拾一下搬进去吧。”
贺康一怔,想着怎么就搬过去了呢?贺绣就这么跟着他走了?
王博看着贺康迟疑的样子,淡淡的说道:“你放心,这庄子我会转到阿绣的名下。她住的是自己的庄子,外人便也无从嚼说闲话,坏了你贺家的名声。”
贺康又是一怔,朝着王博拱了拱手,说道:“九郎有心了。康替阿绣谢九郎了。”
王博冷笑着摇摇头,说道:“不用。”说完,他径自转身吩咐明珰,“还不去收拾东西?今日你们便跟着阿绣搬过去。”
明珰忙福身答应着,转身对百灵说道:“妹妹,你把姑娘的衣物收拾一下,我去收拾姑娘的首饰,对了,叫人去通知一下阿信。”
“好唻,我知道了。”百灵答应着转身出去。
贺康皱着眉头问道:“这阿信是谁?”
明珰回道:“阿信是姑娘的奴,在洛阳的时候收的。姑娘有个什么差事都是他给传话儿。”
“哦。”贺康点点头,说道:“你们好生照顾阿绣。”
“是。”明珰福了福身,转身去收拾东西去了。
贺康对王博笑道:“九郎,请那边榻上坐。”
王博脸上的冷傲似是淡了些,看了贺康一眼,转身坐到了那边的榻上去。贺康见了,心里一宽,在王博对面坐了下来。
婢女忙上前来给二人倒了酒水,贺康一抬手,说道:“九郎,请。”
王博缓缓地抬手拿起了酒杯,凑到了唇边慢慢地喝了一口,低声问道:“我听说,贺家和谢家结了亲了?”
贺康笑了笑,说道:“是啊。谢家三郎聘了我妹妹阿敏。已经放了定了。放定那日九郎不在建康,所以这帖子也没送到九郎那里去。”
“嗯。这倒没什么。”王博又轻笑一声,虽然是笑,可他脸上的表情却如冰凌乍开,叫人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大郎若是挑不出美貌的姬妾陪嫁,我可以给你送几个过来。”
“这……这话从何而起啊?”贺康尴尬的笑起来,“些许小事,怎么敢劳驾九郎费心呢。”
“费心倒没什么。”王博笑的更冷,“只是我不想叫人说我王博是那种知恩不报的小人罢了。”
“这……”贺康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王博乃名士之首,他这话若是传出去了,贺家的颜面怕是要扫地了。他和父亲在朝中怕是也要受到那些人的抨击了,在那些名士之中,自己还怎么立足呢?
想到这些,贺康的心里越发郁闷起来。王博他对贺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若中意阿绣,直接打发人上门来说不就行了?若他明着提出要阿绣给他做妾,父亲自然无法拒绝,阿绣也不会把那种“誓不为妾”的话来搪塞家里了。
明珰百灵等待着婢女收拾东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贺康的心情也一点一点的活动起来。看着王博安静的坐在那里慢慢地喝酒,那气定神闲的样子,真真是叫人羡慕。
可是,这阿绣那脾气也拧着呢!她曾经一再的申明,这辈子她绝不做妾。还说什么,给人做妾还不如死了。想到这个,贺康又继续郁闷起来。
王博一杯酒终于喝完了,他抬手把酒杯放在案几上,大袖一振,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了贺绣的卧室门口,问道:“收拾的怎么样了?”
贺绣已经穿上了出门的衣裳,正坐在窗下的榻上对镜梳头呢。听见这话,她抬起头来说道:“这就好了。”说着,她又抬手抚了抚鬓间的桂花,慢慢地站起身来出了卧室,走到贺康的面前,微微一福。
贺康点点头,说道:“别任性,好生养着,汤药一定要按时吃。晚上我回了母亲,明儿再打发几个嬷嬷过去服侍你。”
“是,阿绣谨记大兄教诲。”
“嗯。”贺康又转头对着王博拱了拱手,说道:“九郎,你对我三妹的情谊,康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了。你放心。”
王博微微的笑了笑,说道:“博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大郎代我问老夫人,夫人好。来的匆忙,就不过去给她们请安了。”说着,他抬手拉住了贺绣的手臂,大步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