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夫有蓑衣么?”贺绣也不想回去,在这临州城是很安逸,可是娘亲和酆儿都不在身边,太过安逸了也会让她心底不安。
“有的,有的。”外边的驭夫听见主人关心自己很是感动,忙回头连声应着。
“那就继续走走吧。下雨了,街上的行人也少了些,咱们正好逛逛。”
“是,是。”驭夫抬手摇了摇手里的鞭子,吆喝着牛车继续往前走。
牛车穿过了整个七巧市,贺绣和萧媛都没有再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
雨越下越大了,萧媛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今天也没什么更好玩的了。不如咱们两个回家去乞巧吧。”
“乞什么巧,你不觉得这个很无聊吗?”贺绣对这个一点都没兴趣,乞求上苍便会有好姻缘吗?这样的乱世中,生死难料,祸福不知,谁会愿意陪着自己一生一世,终生不悔呢?
“哎!”萧媛也叹了口气,“的确很无聊的。牛郎织女自己都只能一年相聚一次,哪里还有什么闲心思管这些红尘中的痴男怨女呢。”
“所以呢?”贺绣眨巴着眼睛思考着,“我们应该找个好地方,开心大醉一场。”
“不好不好。”明珰立刻反驳:“姑娘说只是上街逛逛,咱们连护卫都没带,可不能在外边吃酒。”
“不能在外边吃酒?那就回家去呗。”萧媛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道:“反正只求一醉,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好,那就回去吧。”贺绣想着自己跟萧媛若是在外边吃酒,醉了肯定不安全,便点头同意回去。
驭夫听了立刻调转了方向回王家宅邸去了。
下车的时候,雨还在下着,缠缠绵绵的雨丝像是扯不断的愁绪一样,无休无尽的落下来。下车的时候贺绣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心里又暗暗地叹了口气。
明珰等人撑着伞把萧媛和贺绣接进了屋子里去,萧媛进门便吩咐婢女:“去,拿酒去。”
“是。”婢女不敢怠慢,忙去拿了一壶酒和一些瓜果点心来。
贺绣见了忙吩咐:“阿媛姑娘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去端一碗莲子羹来。”
“是。”明珰忙答应着出去,先端了莲子羹来给萧媛。
萧媛根本不接,径自拿了酒壶给自己倒酒,被贺绣一把那酒杯拿走了。萧媛很是不高兴的问道:“你干嘛呢?不是说好了回来喝酒的吗?”
“先吃点莲子羹再喝酒。不然两杯酒下去你就醉了,多没意思啊。”
“那倒也是。”萧媛点点头,接过莲子羹来慢慢地吃下去。
不多会儿婢女端了四个清淡的小菜上来,贺绣拿着酒壶给自己和萧媛斟满了酒,幽幽的叹道:“来吧,咱们先干一杯。”
“好,干一杯。”萧媛半靠在榻上举起了酒杯,“为了乞巧节,先干一杯。”
“干了。”贺绣点点头,率先把杯中酒一干而尽。
“第二杯,为了咱们两个能在这小小的临州城一起过乞巧节,干了。”萧媛喝了一杯又斟满一杯。
“嗯,这个理由也不错。”贺绣笑着端起酒杯来,跟萧媛一碰后再次喝干。
“阿绣厉害,酒量不错。”萧媛又拿起酒壶来给二人斟满,再端起酒杯来后,眼睛里已经有了隐隐的泪意,一边啜着杯中的酒一边幽幽的吟道:“江陵三千三,西塞在中央。但问相随否,何计道里长……”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贺绣接了一句,举起手中的酒杯,朝着萧媛笑了笑,慢慢地喝了一口。
“果然是‘泣涕零如雨’啊!”萧媛苦笑一声看着门外哗哗的雨丝,又摇了摇头,仰头把杯中酒喝完。
两个人就这样一杯一杯的一边喝一边感慨,一壶酒没多会儿就被她们二人喝完了。
“明珰,去取一坛子酒来。”萧媛摇着空了的酒壶,眯着眼睛吩咐。
“姑娘,您有些醉了……”明珰有些迟疑,眼前两位姑娘这个喝法,晚上九郎回来了可怎么交代呢?
“明珰,”贺绣摆摆手,吩咐道:“这是在家里,醉了大不了去睡。何必多说?”
“是。”比起王九郎来,明珰似乎更怕贺绣。
王博回来的时候,萧媛和贺绣二人已经酩酊大醉,双双歪在榻上,一个抱着酒壶,一个拿着酒杯,都已经睡着了。
“郎君。”明珰和百灵等七八个婢女看着王博冷冷的脸色都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
“怎么醉成了这个样子?”王博皱着眉头走到榻几跟前,拿起案几上的酒坛子来看了看,又放回去。
明珰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回道:“阿媛姑娘好像不怎么开心,姑娘便陪着她一直喝酒聊天。奴婢们不敢深劝……”
“嗯,没事了。”王博伸手把贺绣手里的酒杯拿走,又拉着她的手臂把她拉起来抱在怀里,站起身来后吩咐明珰:“你们好生服侍阿媛。”
“是。”明珰低着头不敢抬起来。王博抱着贺绣送到里间的床榻上去了。
安置好了贺绣之后,王博从卧房里出来,看了一眼已经安静睡在外边榻上的萧媛,叫了个婢女到跟前来吩咐道:“你去前面跟青石说一声,就说——萧家女公子和贺家女公子都不舒服,不能出门,只好辜负了城主夫人的盛情相邀了。就说改日我王博必设宴致歉。”
“是。” 婢女答应着出去了。
王博又看了看身后卧室门口的珠帘,微微的叹了口气出门而去。
雨淅淅沥沥的一直下着,牛郎和织女这一对痴男怨女的眼泪可真是多。流了一天了都没流尽。
王博坐在听雨轩长窗下的榻几上执笔匆匆的写着什么,在他的手边放着一封已经被拆开的书信。
玉珥端着一杯热汤慢慢地进来,徐徐的跪在王博身侧,没有出声。
王博匆匆写完后,把手中的狼毫放到一旁的笔架上,又把帛书轻轻地折叠起来,另拿了一个信封装进去,用蜡封好之后交给玉珥:“把这个交给阿骢,叫他速速送出去。”
玉珥欠身应道:“是。”
“等一下。”王博端起那盏热汤,皱着眉头问道:“阿绣和阿媛今天是怎么了?”
“朝食过后阿绣姑娘再后院里舞了一会儿长鞭。巳时刚过,贺家的崔夫人和阿绾女公子来了,姑娘留她们用了午饭后她们就告辞回去了。阿绣姑娘去找阿媛姑娘说话儿,两个人商量着今日是乞巧节,街上一定很热闹所以才要去了街上逛逛。至申时才回来,进门便叫人拿酒水。然后她们二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吟诗,一直喝了半坛子酒,才醉倒睡着了。”
“她们去街上了?”王博皱着眉头细细的算了算时间,心里想着那个时间刚好是安北将军孙尚阳进临州城的时候了?想到阿绣坐在马车里,孙尚阳那样的武将带着人从街道上横冲直撞的路过的情景,王博又微微皱了皱眉头。
玉珥见王博的目光骤然冷下来,忙欠身道:“郎君若是没有什么吩咐,奴婢先叫阿骢把信送出去。”
“去吧。”王博摆摆手,转过身去。
舞鞭?王博慢慢地靠在榻上看着窗外雨丝里幽暗的灯光,缓缓地出了一口气,喃喃的说道:“她还会舞鞭?还和阿媛喝酒醉的不省人事?她不是一直都很冷静吗,怎么又会这样呢?真是个奇怪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