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信把双手在身上的衣衫上蹭了蹭才敢接过来,认真的看了几眼后又双手奉上。
祝嬷嬷接过了香囊却并没有还给贺绣。一个下贱的奴才碰过的东西如何能再给姑娘佩戴呢?这事儿说出去了自己也是担不起的。
贺绣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奶娘,这香囊便是我的令箭了。你一定要收好。”
祝嬷嬷忙答应一声。
贺绣又看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人,摆摆手说道:“阿信留下,剩下的人都各忙各的去吧。”
众人忙应了一声各自散开。贺绣看着阿信说道:“阿信,你上前几步,听我吩咐。”
阿信答应着,又起身弓腰前行了几步,在离贺绣七步远的地方跪下来,朗声道:“奴才听候主人吩咐。”
“阿信,三日后我便会离开洛阳,往南边的建康去。我这一去路途遥远,而且以当前的局势看,再回洛阳也不知何年何月。但我想,洛阳城乃是晋庭之旧都,就算陛下南迁,洛阳城也依然会存在。”
阿信听了这话后,便躬身叩头,说道:“奴才愿为主人守护洛阳的财产,宁死不辱使命。”
“不然。”贺绣轻轻地笑了笑,说道:“钱帛财物乃是身外之物,而人的性命却只有一次。以那些身外之物换取一人只有一次的性命,很是不值得。”
贺绣这话是有感而发,她死过一次,知道能够活着是多么的不容易。
但这话对阿信来说却是闻所未闻。
这个时代的人把信义忠诚看的很重,一个人若没有了信义还不如死去。同样,一个不能忠于主人的仆从根本就没有立足之地。
仆从对主人来说乃是一件私有品,必要时可以抓过来挡住刀枪剑戟,死了也就死了。最多博一个忠仆的名声,厚葬也就是了。
不只是阿信,连祝嬷嬷都因为贺绣这番话而湿了眼眶。
姑娘对他们可是真的好啊!这么好的主子怕是普天之下也就这么一个了。
贺绣见阿信只重重的给自己磕头什么也不说,便淡然一笑,说道:“我知道你忠心,但你的忠心也要用对了地方。我要你们都好好地活着为我做事,若是你们为了些钱财死了,对我来说却是不值。”
“是,奴才但凭主人吩咐,万死不辞。”阿信此时已经激动万分,思来想去也唯有‘万死不辞’这个词来表达自己心中所想。
“好了,我今儿来也就是嘱咐你们这两句话。接下来阿信你要做的事情就是按照祝叟的话,把该做的事情做下去。”
贺绣说着,又在心里算了算日子,“我想一个月之后,这里应该有一百名以上的男丁。还有——你们之中若有懂武者,可选为管事,分开小组,对不懂武的人进行训练。如今乃是乱世,练武不但可以强壮你们的身体,万不得已的时候或可多一条生路。”
“是。”阿信又磕了个头,答应道:“奴才粗略懂些拳脚,自今日起便分组教他们练习。”
贺绣又道:“不可太过张扬,不要惊动周围的庶民。”
“是,奴才记下了。”
这样的地方贺绣也不能多待,又吩咐了几句话后便带着祝嬷嬷和百灵离去。
贺绣的马车在洛阳的街道上缓缓地行走,车内祝嬷嬷和百灵各自跪坐在两侧,贺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心里暗暗地想着,半个月之后便会有大股的流民涌到洛阳城外,虽然洛阳王集合留守的各大家族开仓放粮,但真正能够拿得出粮食的家族少之又少,弄到最后依然是激起了民变。
民变初期被洛阳王用兵压制了下去,但没过多久刘汉大军便攻到洛阳城下。洛阳城内流民激愤,城外叛军围城,洛阳王迫不得已只身乘坐羊车开城门迎接刘汉大军进城,民愤被血腥镇压下去,洛阳城也成了刘氏的囊中之物。
贺绣想着想着便有些迷糊,似是要睡着的时候,马车忽然间一顿,停了下来。
祝嬷嬷忙转身凑到轿帘跟前问道:“何事停了马车?”
前面的驭夫是贺绣上次从城外带回来的那个,听见祝嬷嬷问话忙扭头回道:“快回女公子,前面是王九郎的马车,正冲着我们这边驶过来。”
贺绣一听王九郎三个字立刻睁开了眼睛,低声吩咐道:“迎着九郎的马车上前去,我有话要跟九郎说。”
“可是……女公子……”
“迎上去!”贺绣低声斥道。
“是。”驭夫答应着,一抖马鞭,驭着马车迎了上去。
王博的马车出现在洛阳城自然又引起了庶民们的雀跃欢呼,成百的女子们再街道两边簇拥着呼喊,大街上原来行走的马车都纷纷往两侧的巷子里驶去。
众人都是等着王博的马车过去之后再自行走过,除了贺绣的马车之外,竟没有人敢跟王博抢路。
王家开道的护卫见迎面驶过来一辆马车,车上的有贺氏的徽记,便朗声道:“前面可是贺大郎君的马车?”
驭夫有些慌张,但还是大声回话:“否。我家女公子有话要与九郎说,还请诸位代为通告。”
“哼,什么女公子?我家郎君有要事在身,无暇相见。快快闪开!”
一身黑衣的贺绣从马车里款款的走出来,她的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纱帽遮住了她娇媚的面容。她一出来便博得了两边街道上无数女子们的斥责:“这就是贺氏的阿绣吗?她凭什么拦住九郎的马车?”
“就是。她凭什么拦住九郎的马车?让开让开!”
“贺氏阿绣!你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