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来,李直携两个女儿来访。
石坚前夜才被人家盛情相待,此番自不免礼尚往来,甚至将刚刚到手的极品茶叶都拿出来待客。
李直素好品茗,前两天四十整寿时,李青鸾和李紫鹓献上的寿礼便是一小罐极品“猴魁茶”。
收到这份礼物后,他着实为女儿的孝心感动,同时也将那点茶叶视若拱璧,等闲舍不得拿出来品尝。
此刻见到石坚捧出一个人头大小的粗陶罐子,从里面捏出一撮形如雀舌、微露银毫的茶叶,正要放进桌子上简陋白瓷杯子中,登时连连摇手喊停。
他有些失态地抢过石坚指尖捏着的茶叶,放在掌心仔细观察片刻,满是艳羡地问道:“道长从何处得到这等茶中仙品?”
石坚不大在意地指了指门外:“这是在山后绝壁上偶然发现一株茶树采摘的,前几天更将整株树都移植来观里,员外说是喜欢,贫道可每年都送你一些。”
李直一听却是不喜反惊,跌足叹道:“道长怎能轻易移植那茶树?须知此等仙品对环境的要求极高,土壤、高度、湿度、日照等任何一环发生改变,都可能令其品质下降甚至夭折,这……这实在是……”
看他满脸的痛心疾首之色,若非还记得石坚刚刚救过他父女三人,早指着鼻子骂他暴殄天物。
方才李紫鹓早向石坚讨了绿儿,一大一小跑出去玩耍,此刻只有李青鸾一直侍奉在父亲身侧。
见父亲如此失态,她轻声提醒道:“爹你稍安勿躁,道长并非不懂这些道理,他敢移植那茶树,想来是因为身边有一個好女儿。绿儿是先天元胎孕育的乙木之精,天生便有掌控草木之能,维护一株茶树易如反掌。”
李直这才放下心来,却仍不肯任由石坚这外行糟蹋了绝妙好茶,当时先将手中的茶叶交给李青鸾,又向石坚道:“阿青颇通茶道,道长还是让她来烹茶罢!”
石坚自无不可,当即向李青鸾拱了拱手,又将桌上装茶叶的罐子推到她面前,含笑道:“如此便有劳青小姐。”
李青鸾微微颔首,捧了罐子到旁边的小几旁,先在腰间的绣花锦囊上轻轻一拍,小几上立时凭空现出一个青泥小炉,一把小巧的铜壶,两个洁白如雪、莹润如玉的白瓷茶盏。
道观中的水来自山中清泉,倒不用另外准备。
她用铜壶盛了水放在小炉上,撮唇向炉内轻轻吹一口气,一点淡青火焰飞入炉内,将铺着的一层银霜炭引燃。
一蓬依然呈现淡青颜色的火焰如莲花绽放,将铜壶的下半部包裹在内,只一会儿工夫,壶内便传出咕嘟嘟的沸腾声响,壶嘴也冒出腾腾白气。
李青鸾将铜壶从小炉上提下,先在两个茶盏中倒了一点沸水,而后放下铜壶,捏起茶盏轻轻转动,让热水将茶盏内部滚了几轮。
等到茶盏变得温热而铜壶内的沸水稍稍冷却,她又取出一个长柄的白银茶匙,从陶罐中取出定量的茶叶,分别投入两个茶盏。
然后她再次提起铜壶稍稍举高后微微倾斜,登时又一道热腾腾的晶亮水柱从壶嘴倾泻而下,精准地依次注入两个茶盏之内。
热水与茶叶相激,立时有两团小小的云雾升腾而起,在杯口上方缭绕不散。
再稍稍停了十息左右,等到杯底的茶叶缓缓绽开,茶汤转为青碧微黄之色,李青鸾才将两盏清茶先后送到父亲与石坚面前,最神奇的是因为她动作极尽轻柔,杯口上的两团云雾竟一直未曾彻底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