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华重新思考起了这个事情,之前皇甫华和项绪就分析,这个事情可能是某个人想要故意挑起新商人和旧贵族的矛盾。
但是感觉给屎下毒太怪异了,否决了这种可能。
现在这么一分析,这种可能又重新被摆上了台面。
皇甫华:“那还有什么可能呢?”
张品:“有没有可能……他就是想混牢饭吃?”
皇甫华:“……怎么可能。”
张品:“可不好说,我听说有很多人年纪大了后就会犯糊涂,脑子做不了主。”
皇甫华捏着下巴,四十出头,说年龄大,太勉强了吧……
看来这个事情短时间不好定性,还需要严查,看看张欧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至于长安城的舆论……皇甫华想到:“张兄,我想借你之口用一用。”
张品狐疑。
皇甫华:“我要把你给这个案件定罪的罪名,还有你张家在刑律上的名声借用一下,把这个判罚给传出去,探一探长安城百姓的口风。”
张品深吸一口气:“随便用!”
都这个时候了,什么名声不名声的,要是事情处理不好,张家还有什么名声?
皇甫华拱手,简直难以感谢。
人家张欧就这么把家族名声都借出来了,还有什么说的?
张品也是泪崩伸出手:“好兄弟。”
皇甫华跟张品捏手撞胸:“一辈子!”
……
回到家的张品,发动家里所有仆人,往外传消息。
‘张欧这事儿不论死罪,最多坐牢流放。’
‘他可能是脑子不太清楚了,故意投毒搞事情,投毒不是目的,只是引起关注的手段。’
‘御史大夫家传刑律之学,师承荀子一脉,为此案之决断作保。’
很快,长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了。
“御史大夫是个老好人了,又出来作保,哎,怎么说呢?”
“这投毒吸引注意,这种就是二公子说的行为艺术么?”
“人家都承认说是脑子出了点问题了,可能痴呆了,还能怎么样呢?”
“就是不知道被投毒的樊家怎么说。”
“又一个贵族要被被削去爵位咯,看来还是钱管用,不会被削掉,这犯了大事儿怎么都跑不掉,犯了小事儿还能用钱抵罪。用爵位抵罪多亏啊!还是多赚点钱吧。”
“这御史大夫家一家人真的给这事儿作保?”
“你不知道?人儿子张品,侄儿张执,哥哥张说那都出来承认了,我刚刚在那边看到张执在吃小炒腊肉,还在说起这个事儿呢。”
“小炒腊肉是什么?什么是小炒?”
“小炒你都不知道?现在矿上那边老流行了,说是陛下和霍二公子喜欢吃的,大家都争相尝试,啧啧,人间美味!”
长安就是这样,任何消息,只要一放出来,那就有人去聊。
要是热点新闻,加上有人推波助澜,短短时间就走遍了。
以前消息还慢点,以三五个小时为限制。
现如今的长安,脚力车夫马夫到处走,什么消息传遍长安也就是半个时辰的事儿。
算完预算,已经是深夜了。
张欧撑着老腰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上,张欧感受着马车的舒服:“这个霍海,有些东西还是很不错的,马车不就是好东西嘛,那沙发也是好东西。”
但有些东西,那就不是东西了。
在外面一向是一副和蔼模样的张欧此时眼神冷冽、冷笑着。
之所以用宣平侯这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人打头阵,是因为张欧手握一个宣平侯的秘密。
而且,这事儿也不是张欧亲自去威胁的,而是让孔安国去做的。
孔安国也没有亲自去做,而是找了吕步舒。
吕步舒让一名儒生旁敲侧击去威胁。
一套走下来,张欧手里有三层保险捏着。
那个去威胁宣平侯张欧的儒生,有个死穴捏在吕步舒手里,同时吕步舒还手握着这个儒生入朝为官的机会。
所以这事儿如果出问题,那儒生自己就知道让线索断在自己的脖子上。
废了这么多功夫,让宣平侯去干这件事情,就是张欧要把所有旧贵族,全部拉到自己这一架车上。
孔安国要的是当这架车的车长,领袖。
吕步舒要的是斗败霍海,成为公羊学领袖。
大家各取所需。
张欧闭目养神着:“今天长安有没有什么事儿?”
蹲在车厢角落有个小女孩,这个女孩每次都会守着张欧下朝堂。
其他门客会把重要的事情报告过来,让她报告给张欧。
于是,小女孩就把今天的事儿讲了一遍。
一开始,张欧听的很满意。
到了最后,张欧睁开了眼睛。
“嗯?”
张品作保,试探长安百姓的口风?
张欧深吸一口气,思索着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哪个环节不对劲。
自己这个事情刚刚运作出来,就被姓霍的解决了?
而且方法居然是拿张品挡枪?
现如今,张欧就算舍得御史大夫家传刑律家学渊源的名声,能舍弃张品的名声吗?
如果能,那张品是不是应该致仕?
如果儿子张品致仕,那张欧在忙活些什么东西?
这个霍海……
张欧往后挪了挪,消失在炉膛的细微火光中。
只在小女孩眼中,留下一个阴暗的影子。
张欧现在有点疑虑了。
为什么霍海选择的破局之法是张品?难道他知道是我出手了?
怎么可能?
如果他知道……那长安城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这还怎么斗?
还是说他只是有某种特殊的感觉,感觉到事情不对劲,所以找了这个破局之法?
又或者,就是运气,他找到张品只是意外,他其实可以找任何人,只是刚好自己家有刑律之名?
张欧一路上都在思索这个事情。
等回到家,张欧家的人都傻了。
啊?老大人不是给逮去少尉府衙了吗?
“大人,您给放出来了?”
张欧疑惑:“嗯?”
管家:“大公子说您被关在少尉府衙啊!”
张欧:???
张欧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跑去找张品。
张品看到张欧也愣住了,随即狂喜:“不是至少要流放吗?居然给放出来了?皇甫兄这得是出了多少力气啊?!!!”
张欧大怒:“逆子!”
“赶紧把你今天做过的事情都说给我听!”
张品喜极而泣,父亲还是以为我花了很多钱救的他啊:“没花钱,救你没花钱!”
张欧:“到底做了什么?”
张品讲述起了今天的事情:“我就得知父亲您被抓去了……到了牢里一看,父亲您背对着我……我就跟皇甫华说……”
张欧打岔:“原话是什么?他原话怎么说的,你又怎么说的?”
张品又是一通描述。
张欧听完,开始思虑,分析。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这是故意的!这个皇甫华故意在引导张品误以为是我被抓进去了,让张品慌了阵脚,然后被摆了一道!
既然是故意的,那就不可能是运气好。
也就是说,要么霍海对长安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要么,霍海有着狐狸一样的本能,任何猎户一旦靠近它,就会被察觉。
“小狐狸!”
……
皇甫华守着大牢,项绪带着张坐回了侯府。
没办法,本来想把张坐送回宣平侯府,但问题是万一张坐出问题怎么办?
这一次张欧很有可能被削去爵位,而宣平侯府可不只是张坐一个人,还有张家原南宫侯一脉呢?
如果南宫一脉为了谋财把张坐着小孩弄死了怎么办?
项绪可不确定张家内部是否兄友弟恭,毕竟现如今发生命案的事儿,八成都是争家产。
所以,项绪把张坐带回了霍府。
项绪带着张坐去复命时,霍海正在跟落下闳还有庄熊罴在院子里一边吃烤牛肉一边谈话。
庄熊罴没想到自己被调到长安来,居然能吃上牛肉!这是何等殊荣啊。
也是又激动又兴奋,一副要为霍海效死命的样子。
但是听到霍海和落下闳讨论改汉水的事情,庄熊罴直接就闭嘴了。
这是人力能做的事儿?
庄熊罴归纳总结出井渠法上报,对水利疏浚熟得很。
但是,武都大地震山崩后,一整座山脉倒下来压住汉水,这是人力能改的?
昔年高祖皇帝,利用汉水,运输蜀地的粮草辎重进关中,完成大一统,谁不知道汉水在运输方面的重要性?
但是几十年前的武都大地震彻底的改变了这一切。
汉水被埋了一长段河道!
古时候,这条汉水可是和银河的路线一模一样的,因为汉就是银河的意思,所以才有了汉水,后来大汉以它为根源,才一统了天下。
但是武都大地震后,汉水河道被山体滑坡埋了,没法北上,于是改道南下!
于是汉水汇入了嘉陵江!
所以,蜀地和长安的水运走不通了,运输成本超级加倍。
刘邦打咸阳时,一百石米出成都,六十石到军中。
甚至后期和项羽打的时候,活生生用后勤把不可一世未曾一败的楚霸王拖死了。
虽然汉水也是流入长江的,但它前半段是通北面的,可以先走一段汉水,然后再进入关中的水系水运,也就是转运一次。
而后世在这个位置复刻这种行军轨迹的诸葛亮,头都大了!二十石粮食出成都,能到祁山北面的,只有一石!
要知道这还是诸葛亮发明了独轮车也就是后来汉中蜀中一带用到现代的鸡公车,才能推着货物走山路,才能能到百分之五的,要不是诸葛亮,这运输效率百分之一都不够。
从这时候开始,蜀郡和汉中这对一起秦、汉创业黄金搭档,搭档创业必成功的路子,就被斩断了。
这都还好,货物运输更为关键。
首先,蜀都物产丰富,而且是茶马古道的起点。
而,长安物产丰富,又是丝绸之路的起点。
如果长安和成都交通通了,那整个经济大动脉就被打通了。
再有,如果再出现三国,搞不好丞相能依靠汉水,搞定魏国呢?
而落下闳又是天文地理学家,又是阆中人,对嘉陵江熟的不能再熟悉了。
不找他聊找谁聊?
但问题是……落下闳也没办法。
武都大地震改变的河道,落下闳去看过。
那玩意儿不是人力能解决的。
把全蜀的所有男丁都征发徭役去挖,挖它百十年看看能不能通。
这要是能通,还不如用这些徭役挖一条好挖掘的运河,工程量百分之一都不到。
就算百分之一的运河工程量,那都高得离谱。
落下闳:“我的建议是修铁路。”
“这最靠谱。”
霍海无言:“这有点费劲这个……”
短时间不现实。
旁边的庄熊罴很好奇,铁路是什么路,铁做的路?讲真的,长安已经发达成这副模样了?
项绪上前:“公子,张欧已经被我们带去少尉府衙的牢房里了,皇甫华守着,我一会儿安排人去换皇甫华回来?”
霍海看着项绪拉着的孩子:“这小孩儿是?”
张坐:“我是张坐,你全家连坐的坐!”
项绪翻白眼,丫还改词儿是吧?
霍海听到全家连坐几个字,脸色垮了下来:“怎么判的?”
项绪:“暂时决定,收监、流放。”
霍海:“改判杀全家吧。”
项绪:“……公子,是不是慎重一点,这家人身份特殊啊!”
霍海叹气,霍海也知道这家人身份特殊,但也没有特殊到要怕的程度,但是直接杀了的话,又的确有点麻烦。
“我再想想怎么办,看看樊家会不会找上门再说。”
张坐:“你敢判我全家,我放狗咬你!”
霍海看了一眼就没理会这小孩儿了,转头看向落下闳:“先不说这个事儿,明天是第二期科学报发布,也是日历发布的日子,你要多注意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