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邪还是上了霍海的船。
他自己的船又跟在霍海的船后面,慢慢的悠着。
霍海讲了一下自己的规划,浑邪听的一愣一愣的。
等霍海说起匈奴特色农家乐的东西后,浑邪砸吧嘴:“可是……咱在草原上时,没有这些啊?”
霍海瞥了一眼浑邪:“你懂匈奴吗?你不要以为你是匈奴王你就懂匈奴。”
“你懂个毛匈奴,你对草原风情一无所知。”
“而我就不同了,草原的任何东西,我都知道。”
浑邪:“……”
霍海还真没吹牛哔,霍海就是比浑邪懂‘匈奴’懂草原。
对于草原的了解这还得从霍海小时候说起。
小时候,霍海还不懂生物学的时候,就已经学习或者说从纪录片电视剧中看来了一些历史。
霍海对于草原就一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幻想。
草原上,总是莫名其冒出一个新部落,这个部落一开始很小,然后突然爆发,迅速成为草原上的大部落,这个部落的首领或者前几代首领,很快就一统了草原。
然后给这个北方游牧王国取了一个名字,鬼方、北戎、匈奴、鲜卑、突厥、大辽、大金、蒙古、女真。
直到霍海又学了生物学,再回头来看自己这种想象,才知道,这些草原王国发家史描述,那就是一坨屎。
难不成什么鲜卑什么女真什么大金这种,是突然猴子进化成人?这明显不科学,也不实际。人家肯定不是凭空冒出来的。
就好像人东子、军子是突然发达了,不是突然出生了。
人发达之前活得好好的呢,只是没发达。
甚至早就发达了,只是没出名而已。
最终,霍海明白了一个真相。
这些纪录片或者电视剧或者历史研究的报告中,因为缺乏一手历史记录也缺乏担当,他们不敢说出真相。
同时,草原上一脉相承的残酷生活,导致封建历史上小部落造反永远是永恒的主题,没有谁敢担这个‘挑拨离间’的责任,这也不是什么好的正面引导,所以都不敢说出推测。
这就导致很多强大部落一开始的历史完全缺失,就跟凭空冒出来的似的。
从五千年前开始,一直到现在,草原的部落,一直都是那些人,根本没变过。
这些突然诞生后又席卷天下的王国,不过是一个部族逐渐兼并其他部落后,迅速膨胀出来的罢了。
南面玩儿兼并是权利往下放的土地兼并,是一种隐藏在权利之下的经济侵蚀。
北面玩儿兼并是刀子往前捅的人口兼并,是一种隐藏在经济掠夺之下的军队膨胀。
唯一的变化是,当某个部落开始在漠南称霸时,他们就拥有了交配权,从而导致这个时代整个草原上基因分布的偏向变化。
时间久了,回过头去研究历史的人懵逼了,每个民族虽然基因分布比重不同,但是基因构成的样本是一样的。
所以,什么匈奴,突厥,蒙古,其实就是一脉相承的。
他们唯一的区别是,在一统草原后,会迎来一个问题,是往西走还是往南走。
说实话都走不通。
往西走之贫瘠,还不如漠北呢。
往南走,就遇到南面的中原王朝了。
当然,这个只是基因方面的问题。
另一个就是环境问题,对于每个地方的人的性格等特征形成,一直有两种决定论,一个是基因决定论一个是地理决定论。
基因永远是那个基因,地理也永远是那个地理。
整个草原王朝,生存环境就是四百毫米降雨线,一直到大戈壁无人区。
就算再牛逼的草原王朝,突破了大戈壁走到了中亚各大绿洲,大河流域,甚至走到了欧洲,那也不可能长期维持统治。
因为信息传播是个超大的问题。
所以,同样的基因,永远处在同样的环境下。
所以他们最多往中亚洒下种子,但始终融合不了新东西。
如果说草原王朝血脉上有什么变化,那就是五千年前开始一直到现在,秦晋之地活不下去的汉人一直不断的在北上。
问题是汉人的血脉也没变过,而且汉人再牛逼的科技发展技术发展,一旦北上,没鸟用。
还得用草原上那一套东西。
所以,别说匈奴了,上至鬼方,下到现代,这个地方的生活习惯他就没变过。
穹庐的制作方法,那和蒙古包是一点区别都没有,最多就是材料从羊毡变成了后面更结实的材料。
草原上牛羊肉的吃法,过了一千年,再过一千年,还是那个吃法。
草原上奶酒的做法,永远是那个样子。
那环境就是那些细菌那些发酵物,想变都变不了。
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中原王朝的铁、盐、茶的输出,改变了一丁点草原上的经济状况和饮食偏差。
别的,变化真不大。
一直到工业化时代来临之前,草原一直是那个草原。
霍海知道,自己这一套让浑邪去经营。
长安人百分之一万会相信这就是草原上现在的现状,这就是草原风情!
至于为什么?因为这本来就是真的,只是很多东西因为生产力太低下,匈奴还没发展出来罢了。
也就是说,现在匈奴处在二星科技水平之下,发展出的草原文化是这样。
霍海直接指点了八星科技下草原的文化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无论是怎么回事,但这风情太草原了!
提前预支文化产物了属于是。
甚至于,这些东西在长安流行后,它们也必然迅速传到草原上。
到时候,草原上的匈奴王听说‘这些都是长安流行的匈奴风情,说我们就是这样的,别说,真挺好用。’匈奴王们也得一脸懵逼‘我们什么时候这样了……但是,真香!’
船已经到南岸了,浑邪才记下所有的内容:“霍二公子,有个事儿本侯有点疑虑。”
霍海:“你说。”
浑邪左右看了看小声:“我现在有钱但没人,真要做生意的话,实在是摊不开啊,虽然牧场那边有女工我可以去招聘,但人手还是不够啊。”
“再一个,我在长安一点根基都没有,我要是做太大的生意,保不齐有人针对,这我日子可就难过了,那样的话还不如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就这么过一辈子呢。”
“虽然这样过下去钱会花光,但要是惹出事儿来,钱还没花光,人就完蛋了。”
“要不……”浑邪眼珠子一转,看向霍海:“霍二公子,咱们合作?”
“这主意本来就是你提出来的,最近不是流行个词叫什么……技术入股吗?就当你技术入股了,我们五五开的股份,如何?”
霍海瞥了一眼浑邪:“宜冠侯高不识。”
高不识,是霍去病的手下,就是因为打浑邪王他们使劲儿使的大,被封了侯。
之所以霍海提出让浑邪去找高不识,是因为高不识原本就是匈奴人,准确的说也是匈奴王,是一个匈奴部落的首领。
浑邪愣了一下急忙:“可不敢可不敢!”
“我怎么敢找匈奴老乡合伙做生意,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我哪儿担待得起!”
霍海:“哎哟,你完了,你敢说陛下小气。”
浑邪:“……”
霍海哈哈大笑:“你放一万个心吧,你做别的生意找匈奴老乡一起合伙,一定会被长安其他人盯上,但是这个生意不会。”
“本来匈奴风情的餐饮,就要匈奴人来做才原滋原味,谁又能挑出什么毛病?等开业的时候,你再邀请陛下去参加,陛下保不齐还会夸奖你。”
“还有,你找别的匈奴降将做生意会出问题,但是找高不识不会,你别忘了理论上他是春天的时候击溃休屠王的主力军,按理说当时你也损失不小,实则是仇家。”
浑邪思索了一下捏着下巴:“可是,他是我的仇家的话,我找他做生意,传出去是不是名声不太好?最近几个月我听闻汉人都比较记仇。”
什么九世之仇什么的。
如果和仇家一起做生意是不是会被人看不起啊?
霍海:“诶,浑邪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公是公私是私。公报私仇说出来才是真的不好听,公仇跟私人关系又有什么影响呢?”
浑邪一想不对啊:“那公仇不应该更看重吗,毕竟大家张口闭口都是把国放在家前面的啊。”
霍海斜着瞥了浑邪一眼:“你还在想和高不识的公仇?高不识和你以前的公仇是大汉打匈奴的公仇,你还代表这个公嘛?”
浑邪哆嗦了一下反应了过来:“是了是了,本侯是大汉的侯爷,怎么会有什么公仇呢,明白了,这就去找高不识!”
霍海让浑邪先上车先走一步。
项绪上前:“公子,干嘛把这种好生意送给这家伙啊。”
霍海:“我这不是把生意送给他,而是让他给一些匈奴女眷找一条生路。”
要知道,并不是每一个在牧场的匈奴女人都是有男人的。
有些人的男人早就死在草原上了,甚至有那么十个人的男人,是霍海当时在草原上杀掉的。
这些女人在牧场的工作,收入并不高,养孩子很勉强。
而明年随着牧场进一步发展,需要的人手在减少。
而且,今年这些女人都在制作羊毛线,编织羊毛衣出售,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利润霍海让她们留着了。
以长安城现在的发展,这些钱能养活她们很长一段时间。
但,情况马上就要发生变化了。
首先就是卜式管理这些羊之后,大规模的选择了多胎羊出来繁育。
加上花钱购入,差不多到明年年末的时候,绵羊数量要突破二十万,甚至如果情况完美,将会达到四十万。
目前整个上林苑的非山林地区,全都要变成牧场的范围,并且还要从渭河上游调集草来喂养。
虽然羊多了,可不代表女工的活儿变多了!
因为羊毛线的产量即将大涨,达到六百吨的样子。
这还是选育不合格的情况下的产量,如果选育合格,按道理应该有八百吨羊毛才对。
六百吨羊毛是预计最理想的情况,哪怕情况不理想,也应该有二百吨。
二百吨拿来打毛衣,可以打将近,四十万件。
四十万件毛衣,让这些匈奴女工打?
有时候,产量大了,不代表工作机会变多了,反而变成了没工作了。
就好像,满街都是餐馆了,等于大食堂的工作无了。
毛线产量大了之后,就是标准化生产了,就需要一部分人全职生产毛线了。
而打毛衣的方法就要故意传出去了,接下来一年,长安的家庭想要穿毛衣的,那就得自家贤妻良母学打毛衣了。
只有极少数超级富裕的家庭,还有家里没有女眷的家庭,才会购买毛衣。
这就导致,大量匈奴女人将会失业。
所以任何能容纳匈奴女工的产业推广,对霍海来说都是一件大事。
比如浑邪他们即将开设的匈奴农家乐,就能容纳很多匈奴女人。
当然了,优先让没有男人又即将失业的女工去。
再然后,霍海还要鼓励这些人融入长安的生活,对于还未出嫁的大姑娘,甚至要鼓励她们出嫁,而且不能局限于匈奴工人群体内部,而是要让她们自由恋爱自由婚嫁。
回程的路上,驾车的项绪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接下来,匈奴人会被重用!
因为匈奴人在长安没有根底,所以他们只能依附皇权生存。
换而言之,皇帝如果要针对某个汉人群体,也只能让他们日子难过,但要针对匈奴群体,能让他们死。
而匈奴人中的聪明人,会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们会为皇帝陛下效死力!
既然是这样,那么皇帝为什么不重用他们?
更何况,匈奴人叛逃到大汉,连退路都没了,他们不可能再回到草原,草原上的匈奴人不可能再接纳他们。
也就是说匈奴人连当叛徒的资格都没有。
这么一算的话,似乎接下来匈奴人要被大用了!
“原来公子的行事,都是有考量在的。”
在带动了长安居民富裕后,公子没忘了给匈奴人们一条赚钱的秘方。
匈奴人现在无依无靠,必然感恩戴德。
这样一来,在利益战车的捆绑上,就越来越复杂越来越严密了。
这辆车越来越大,翻车的可能性越来越小。????想通这一点后,项绪再回看自己负责的项目,又有了新的体会。
以前,没有多少人敢真正的露富。
虽然满大街都是人僭越,但大家都是互相慢慢的试探,没有出格太多。
现在有公子带头,富人突然就有了存在感。
搁在以前,雷林这样的富人多低调啊,就算出门,也是以司马相如的老丈人自居。
司马相如虽然文名盛,但近年也只是小官罢了,所以雷林出门的姿态摆的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