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中丝竹悦耳,洛阳城外哭声震天。
而这一切,都与长水县不远处的寂静村庄无关,萦绕在这处村庄里的,只有永恒不变的咳嗽声。
长水村内郁郁葱葱的银杏树下。
马三宝身披往年唯有冬日才会上身狐裘大氅,整个人蜷缩着坐在胡凳上,明明只有不惑之年的年纪,看起来却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一阵微风拂过,带起银杏树上阵阵涟漪,也让马三宝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何全护在他身旁,看着胡凳上那道日渐消瘦的人影,眼神有些黯然。
而在两人对面,是一个庄户打扮的瘦弱汉子,汉子微微弓着腰,口中所言之事,尽是柴令武离开长水县后,在洛州的所作所为。
马三宝听得认真,表情随着汉子口中娓娓道来的信息而变化。
听见柴令武变卖了国公府在洛阳城中的产业,去往淮南道收购粮食时,他的眉心微微皱起。
听汉子说到柴令武还让人去淮南道散布洛州粮价已破百文的消息时,眼中稍稍有些疑惑。
最后听见汉子说柴令武还收编了洛州地界上的流寇,且麾下人数已达两千之巨,则是忍不住莞尔失笑。
汉子说完,对着马三宝微微欠身,而后转身退下。
马三宝目送消瘦汉子离去,消瘦的脸上浮现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哑然道:
“这个小家伙,还真是公爷和公主的种,得亏现在是陛下坐了天下,不然就凭这小家伙这几日的表现,隋末三十六路反王,只怕是还要多出一路来。”
听见马三宝对柴令武的评价,何全有些吃惊:“公爷如此看好小郎君?”
马三宝侧过头,将何全脸上的吃惊之色尽收眼底,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迎上马三宝审视的目光,何全不自觉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呐呐道:“大将军,卑职身上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马三宝摇摇头,忽然问道:“何全,你跟老夫多久了?”
何全一愣,一双碧眼里浮现不解之色,不太明白为什么大将军会突然问起这个。
皱眉沉思一瞬,他不确定道:“卑职是大业十四年,跟随家父于司竹园投入大将军麾下,武德二年家父战死之后,末将便一直跟在大将军身旁任亲卫,算起来,应是有十四年了吧?”
“十四年!”
马三宝呢喃着何全算出来的时间,忽然闭上眼睛,有些感慨道:“十四年,老夫记得,当时你的年纪还没有小郎君大,这么一算,尔父潘仁,都已逝去十二年了啊。”
“是,家父已经逝去十二年了!”何全微微颔首,刀削一般脸庞之上,看不出半点悲切,有的只是深深的追忆。
“故人久逝,老夫业已是风烛残年!”
马三宝唏嘘一句,随即一脸认真的看着何全问道:“若是将来让你跟着小郎君,你可愿意?”
何全怔了怔,有些不解。
马三宝缄默片刻,语气轻缓道:“尔父本是塞外胡人,于隋末乱世之中侥幸于岐州站稳脚跟,后经辗转投于老夫麾下,武德二年战死之后,得上皇追封宁秦县公之爵位。”
“如今这爵位传到你身上,照理说,老夫应放你于大唐自立门户,新创家族之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