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经》开篇第一句,往往也是草草阅读过它的人,记住的唯一一句话——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每一个接触过道家思想的人,都被刻上了这一道牢牢的思想钢印,从来没有怀疑过它的神圣。
上千年都是如此,无人质疑。
偏偏这份帛书,在开篇第一句上,就与传世版本,有这么大的出入。
牛顿却说它是仙家赐予。
朱厚熜觉得有一股怒火,直冲他的头脑,他将帝王的愤怒与压迫感,尽数施加在年轻的牛顿身上。
他咬牙切齿:
“牛徐行,你莫要告诉朕,连《道德经》也被人篡改过?”
牛顿不为所动。
他知道眼前的皇帝,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朱厚熜只能够通过提高自己的声量,拉爆自己的肾上腺素,才能够勉强支持着他一时空虚下来的精神。
以及无处安放的信仰。
就连先前牛顿直言,朱厚熜所修仙的道路完全错误,他都没有这么愤怒过。
因为那时他还觉得,牛顿只是一个想在史书上留下一笔,有士大夫梦想的年轻人。
现在,他真切的开始动摇了。
朱厚熜从小就被当做富贵王爷培养,他对各种名贵古玩,丝绸织物的鉴赏能力,远超一般人。
他伸出手,将匣子里面的帛书捧起,凑近脸前细看。
这封帛书由丝绸制成。
哪怕朱厚熜自认为,自己登基以来的所作所为,对得起嘉靖这个年号,也不得不承认,大明朝非宗室子弟、一方大员,根本用不上这种品质的丝绸。
朱厚熜低声喃喃,语气之中带着前所未有的不可置信:
“这丝太细了、太轻了。”
他的手也颤抖着,许是因为先前的数学计算太过刺激,他的大脑还保持着高效的运转不停的分析着这件帛书的细节:
“百姓缫丝,以重量计价,留育蚕种,也是专挑肥胖者,以待来年。”
“江浙之丝,愈发粗壮。织成如此图幅,颇为压手。”
朱厚熜怔怔地,感受皮肤传来的一切:
“此帛、轻如云尔……”
事实远比任何说教,都更直击人的灵魂。
触感无法欺骗大脑。
他此刻,好像不是大明朝唯一的皇帝,又回到了当年在王府,失怙惶恐的少年。
朱厚熜的父亲兴献王,就是一个交游道士的闲散王爷。
他与自己的父亲,相处的很多记忆里面,都是在学习道家的各种礼仪与知识传统,共读《道德经》是他们父子二人,很美好的回忆。
他凶狠地望着牛顿的眼睛,质问他:
“牛徐行,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你是不是养了一辈子的蚕,就为了报复我,报复我铺张,报复我上朝懈怠,所以你告诉我从前修道斋醮的所有动作,都是徒劳的?”
牛顿心里一跳。
稍微有点惊讶。
看来朱厚熜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其实也蛮有数的。
但是,这些话朱厚熜自己可以讲,要是牛顿敢点头,那就会让他恼羞成怒的程度,翻倍上升。
说不定直接血压爆炸,把他现场拖出去剐了。
牛顿仍然缓缓摇头,古井无波:
“陛下,这是您计算出彗星轨道,仙人对您的赐予,里面是什么东西,臣事先并不知晓。”
“何况,臣最厌恶管理农舍之事,只求钻研大道,并不知晓呵护蚕桑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