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前的彭婆婆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又恢复了惯常的神情,然后站起身走了出去。
绕过后院那片花树,她拿出一片蛇鳞样的东西在院中那棵皂荚树上贴了一下。
随后便直直走了进去,消失在粗大的树干中。
树干中有一条长长的石阶,通往一片氤氲迷离的紫光中。
夹杂着斑驳的幽蓝,忽明忽暗,十分诡异。
走到近处竟是成片小的皂荚树,它们的根枝相互连结,密密团裹,将那棵粗大的皂荚树干围在中央。
彭婆婆走到跟前,那些皂荚树便自动分出一条路来,随后便又合上。
只见她先取下脸上的蛇皮妆容,然后对着锁在树根的一人说道
“父亲,我来看你了,今日冰蚕养的怎么样了?”
那人立刻全身伏地跪了下来,瑟瑟发抖地说道
“还……还好,又……又多了两只。”
彭婆婆发出一声柔媚地轻笑,语音温柔,道
“那就好,对了父亲,我今日突然想起,你好像许久都未曾抬头看过我了。”
“你还记得我的样子吗?”
那人佝偻着跪在地上抖得更加厉害
“都……都是那个畜生出的主意,一切都是他做的,我是被他蒙骗的!”
“你相信我,我真的是被他蒙骗的……”
他父亲指着树上一个人形模样的东西痛哭流涕地说道。
只见那人已没了四肢,甚至连能分辨性别的器官也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棵粗壮皂荚树的根须,刚好牢牢将他贴在树干上。
他的眼睛还在,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有一根长长的根须从舌头上垂了出来,上面爬满了冰蚕。
突然间,有一个冰蚕不小心顺着根须爬到了那人脸上,脸上瞬间掉下一块碎冰屑般的肉皮。
那人试图挣扎却完全动弹不了,嘴里发出低沉的嗬嗬声,似十分痛苦。
没一会,皂荚树根须中流动的紫色液体又慢慢将他脸上的缺口补上。
彭婆婆抬起头冷冷地看了树上那人一眼,随后转过身去,抚摸着周围那些皂荚树缓缓踱步。
“这套说辞我也不知听过多少遍了,其实你也不必这般害怕看到我的脸,它马上就要被治好了,”
“冰蚕,大约是不用再养了,到时候该如何处置你们呢?”
“你们口口声声说养育我一场,杀了你们倒显得我有些刻薄寡情了。”
“若是留着你们,好像又没什么用处,还令我看着恶心。”
“不如,放了吧?由你们自生自灭,看能不能躲过那王爷的追杀,父亲觉得如何?”
彭婆婆的声音温柔又骇人,她父亲跪在地上既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浑身抖得如筛糠般。
他眼前的彭婆婆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由他摆布利用的阿阮了。
他还记得多年前她回到杜府的那个晚上,他正在书房小酌,手里拿着那张调令,心情极佳。
用一个没有价值的女儿换回这般大好的前程,可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他在心中暗想,幸得她被逐出侯府,幸得那肃主脸毁了。
幸得她有一张跟她娘一般美艳的脸,还被肃王爷的千金给看上了。
一切,都刚刚好。想到得意之处,不禁脱口而出
“塞翁失马,焉……”
“焉知非福。”
他正欲吟出下句,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柔婉女声,接着看到一张让他惊恐到极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