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大门向西再折向南,顺着大道走了五、六里路,眼前的斜坡转折向下,路边树木葱郁,掩映着一道高墙。
尚未转过弯,耳边就已听到阵阵哭声。陈家旺紧走几步,转了一个弯,但见眼前好大一处宅院,十分气派。
大门边上围了二、三十个披麻戴孝的男男女女,年老的六、七十岁,白发苍苍,年小的尚抱在怀中咿呀学语。这些人脸色憔悴,占据了半边大门,人群中哭声此起彼伏,哭到伤心处,大家一起伤心哀嚎,其情甚悲。
大门内外有永和绸庄的管家和杂役在扯着嗓子劝解,外围还有几个穿着衙役服饰的官差,间或官差也上前劝说调解,可老许家人全然不睬,只是悲声哭泣。
但见永和绸庄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大声道:“这事与永和绸庄无关,你们还要我说多少遍!”可他声音越大,越没有人理他。
那管家又吼道:“你们自己看看,已经惊动了府衙官爷,要再闹下去,哼哼…”
人群中一个五十余岁的男子冷冷的道:“老许留下这些凄惨的一家老小,大家来缅怀吊唁,有什么不可?”
管家嘶声道:“你们聚集在这里,好触霉头的!也影响我们进出。”
那人回道:“我们不打人、不骂人,既没堵大路,也没堵你们府上大门。人都没了,剩下的孤儿寡母、穷亲苦戚的,就在亡人上吊的地方哭上几声,都是人之常情啊!你难道人心不是肉长的,没有一点人情味?”
这人丝毫不怯场,几句话颇有声势,见管家态度收敛,接着道:“你拿府衙官爷吓唬咱们老百姓,官爷们也是讲理的!哪条王法不许百姓祭奠的!再说金陵城这么大,老许不在别家,为什么偏偏在你家上吊?官爷在此,正好请一并调查伸冤!”说道此处,身后妇女们一起放声大哭,现场更加嘈杂。
那管家明明知道事情这样不妥,可眼前这家属言辞诡辩,现场时不时哭声震天,又人多嘴杂,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陈家旺在旁细心观察,见死者家属中似乎以刚才讲话那人身份为高。现场稍微平静后,径直走上前抱拳行了一礼,道:“我是霹雳堂的门人,受掌门委托,前来慰问。老伯是死者家人吧,请问名讳尊称?”
老者闻言不敢怠慢,抱拳回了一礼,道:“免贵姓许,是死者族叔。”
陈家旺道:“死者生前曾为霹雳堂送过柴火,大家知道这件事后都不好受,秦掌门特意安排我前来慰问。本应到灵堂吊唁,听说家人都在此处,我就直接过来了。死者已往生,望生者节哀。”
陈家旺虽然年轻,但他是代表霹雳堂而来,而霹雳堂是金陵第一大帮派,能来吊唁一个平头百姓,乃是天大的面子。老者面露喜色,道:“尊客稍等,我去请死者家人前来答礼。”
他回过身走到人群中一个白发老者面前,低头讲了几句后,把白发老者搀扶到陈家旺面前,道:“这是死者父亲。老许妻子已二日不食,我们怕有意外,上午让他的二个儿子先陪母亲回去了。”
老许父亲颤颤巍巍行了个礼,陈家旺见他年老体衰,着意安慰一番,又想到回去后秦敬泉可能问些相关情况,就向他们了解老许生前状况,到底是什么事想不开?老许父亲和族叔都支支吾吾,不愿多说。反正人一死,万事休,陈家旺见他们不愿多讲,也不再问下去。
陈家旺将银两交给他们,老许父亲和族叔都激动不已,连称阿弥陀佛。
现场平静了一阵子,永和绸庄管家又上来劝说,老许族叔向陈家旺打了声招呼,匆匆赶去理论。陈家旺也不便久留,告辞而退。
回到住处,练武场上姚善瑞正带着一众门人专心练武。陈家旺看了两眼,他才晋升为门人,还是有些拘谨,想到昨天去柳学功处帮忙,事情才做了一半,当即到后花园找到柳学功,拿起锄头剪刀继续帮忙。
二人谈谈说说,手上不停,不知不觉天色已暗。柳学功担心福伯他们在前面久等,招呼陈家旺洗净手,一同前去。
中途陈家旺折到常志捷处打了个招呼,常志捷叮嘱晚上戌时前要回来并关闭院子二道门,明早掌门将亲自到场传授武艺,卯时前须在练武场集合。陈家旺一一记下。
到了地方,福伯等人都已经到了。武长信回身关上房门,替大家斟上酒,举杯道:“家旺啊,我们是打心里替你高兴。你高升之后,恐怕没什么机会再这样聚会了,你今天也喝上几杯,我特意弄了两个菜,也算我们替你祝贺。”
陈家旺见他十分热情,不好推托,只好和武长信碰了一杯。他从未喝过酒,酒一入喉,辛辣无比,宛如一道火线顺着咽喉绵延而下,赶紧吃了一口菜,压住逆袭而上的酒气。
这边夏进施、柳学功也举杯来劝,陈家旺不好厚此薄彼,只好连喝二杯。武长信见他几杯酒下肚脸色不变,喊道:“原来家旺有千杯不醉的酒量!下面该你来敬我们几个叔叔伯伯了。”
陈家旺只觉舌头麻辣,胃腹间似乎有团火在烧。福伯见陈家旺苦着脸,拦住道:“家旺又不是你们这些老骨头身板,菜要一口一口吃,酒要一口一口喝,你们先自己喝起来,让家旺吃菜。”
柳学功道:“家旺啊,那天见你突然被姚善瑞喊走,我心里还惴惴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你忽然又被收为门人,我们都一时回不过神,这到底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