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事情太多,陈家旺又是守丧又忙着出殡,实在困倦,倒头就睡,朦胧间似乎有人进来喊吃晚饭,他实在困极,吱唔二声翻身又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月光洒落床上,夜色深沉。忽然觉得嗓子冒烟,十分口渴,想来定是白天吃的太多的缘故。
房间内没有水,陈家旺起身走出屋外,四处寻找饮用之水。走到廊沿拐角,尽头处放着一个大缸,里面盛了满满一缸水。
缸中水质颇为清澈,入口清爽。陈家旺先用手捧水喝,但他年龄小手掌小,水从指缝里洒漏,等一捧水送到嘴边便没有多少,感觉极不过瘾,越喝越渴。
他四下一看,墙角边放着一张小凳,顿时心中大喜,拿过凳子踩在脚下,直接将头伸进水缸,咕咚咕咚喝的好不痛快。这一番牛饮,中间一口气未停,直喝到肚腹微微鼓起。
喝过水,再回房间歇息。哪知上床不久,小腹隐隐难受,肚子蠕动鸣胀,幸好并不是很疼,只是时胀时息,尚能忍受。如此折腾了一阵,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间隐约听到打更之声,陈家旺一个激灵,想起卯时要到大门前集合,第一次疏忽不得,一翻身从床上跃起,披衣就往外冲。
江南三月,一早一晚天凉如水,陈家旺才出房门,猛觉一股冷风迎面吹来,凉入骨髓,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发的衣服偏大不合身,冷风直吹入身体,可眼下无暇他顾,当下紧紧衣领,缩着脖子向前跑去。
朱漆大门尚未打开,照壁前空空荡荡,自己竟是第一个来的人。时间不长,传来咳嗽、脚步走动之声,人影重重会集而来。过了片刻,远处踱来二个男子,前面一人四十多岁、鹰鼻鹞目,后面的男子约莫三十多岁,跟在前面人身后亦步亦趋。
两人一来,众人停止喧闹,纷纷上前见礼,称呼站在前面鹰鼻鹞目的人“胡管家”,称呼他身后的人“金管事。”
陈家旺人头不熟,礼节又不熟,学着众人行礼慢了一拍,胡管家咦了一声,金管事急忙上前对陈家旺喊道:“胡管家日夜操劳,府上大小事宜,胡管家都得费心过问,秦大掌门对胡管家十分倚重,你还不赶紧行礼!”
陈家旺脑中回忆,想起昨天好似见过胡管家,当时此人正站在秦敬泉身后殷勤服侍。他刚来不久,人地生疏,本不是有意怠慢,连忙上前行礼。
胡管家也不看他,咳嗽一声道:“卯时点名”。金管事拿出一本簿子,口中呼喊人名,被喊之人及时回应。不一会,十多人点名完毕。
胡管家手一挥,有人上前打开朱漆大门,余人手拿扫帚、抹布开始四下打扫。
这种家务活他在老家几乎每日必做,陈家旺见状,等待胡管家吩咐。胡管家安排好后,指着陈家旺道:“你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今天我就先带你四处熟悉一下。”
这处宅院十分广阔,依山而建,从正门开始,前后五进庭院。最外一进设账房、门房,是王敬得接洽生意往来之处,外人一般也就到此为止了。第二进是霹雳堂练武厅,两侧厢房是各弟子的居所。府里普通人到此为止,不得进入此处及后面的院子。第三进是书房所在,书房内放置历代掌门、名家研修著作,供弟子阅读参考。这进院子的垂柳堂也是重要客人正式会面处所。第四进开始则是内宅,是掌门休憩生活处所,第五进辟为后花园。
正门照壁两侧与庭院中轴平行,东、西各建了一排厢房,是厨子、花匠、打更、杂役等所住,以二人、多人同住为主,陈家旺却受到优待,一人住单独单间。这样的待遇,此前也仅仅只是胡管家一人而已。
胡管家嘿嘿一笑,道:“我看你年龄还小,人地生疏,又无钱无势,怕你受了欺负,特意禀报掌门,让你单独居住。你心中不可不明白。”
陈家旺心中感激,此前在乡下老家,家中贫困,一家三口挤在一间屋内,夏透热气、冬刮寒风,逢大雨天还四处漏雨,实在苦不堪言。自己现在虽住在下人房,可比起过去,已是天上地下了。见胡管家关照自己,不禁道:“谢谢管家照顾,小子来日定当回报。”
其实陈家旺有这般优待,源于掌门秦敬泉的特别交代。翟敬承、王敬得回来将扬州的遭遇向秦敬泉禀报后,秦敬泉有感于陈家旺父亲仗义舍身,特意交代要好好照顾陈家旺。可惜陈家旺没见过什么世面,给人的第一印象拘谨刻板、资质禀赋一般,否则很有可能被直接纳入门下。也因为这个缘故,秦敬泉心下感到有些愧疚,故交代在生活上要将陈家旺安排好。
胡管家欺负陈家旺年幼无知,揽功自负,眼见轻轻几句话语就让这新来的小子感恩戴德,不禁心中得意。
陈家旺住房位于西厢房尽头,西厢房再向北,主宅的西侧建有一座二进院落,院落隔壁建有一座气派的祠堂。
此时这座二进院落大门未关,陈家旺透过大门看去,院内花团锦簇,假山起伏,有小桥流水、拙石秀亭。
陈家旺见秦敬泉等人都是赳赳江湖人物,却在此处见树影婆娑、山水环抱,大感好奇,正待开口询问,胡管家悄声道:“此处宅院,是四师父邓敬华居所。他为人古怪,你别来这里。”说完带陈家旺匆匆离开。
胡管家住房和陈家旺相对,在东厢房尽头,东厢房向北,建有二座二进院落。其中紧邻主宅的是翟敬承居所,另外一座则是王敬得居所,两处院落装饰简洁大方,风雅宜人。
一路走下来,宅中套院、院中建园,依山势逶迤起伏,气派广阔。这些建筑布局匠心独具、精妙绝伦,看得陈家旺不住咂舌,道:“胡管家,今天可开了眼啦,想不到有这么大的院子。”
胡管家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以为这就算大啦!这还不是全部范围,后山…”言及此,顿了一顿,道:“反正你今后是个杂役,这个就不须知道啦。”
“胡管家,后山怎么啦?”
胡管家不耐烦道:“府上的规矩: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看的不看,你可要记住了。”
陈家旺年龄不大,孩童天性好奇,本也没其他意思,被胡管家一顿抢白,面红过耳,垂下头来。接下来再也没好心情沿途细看,跟在胡管家身后草草走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