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他也曾经赞同过社会达尔文主义的言论,他当时天真的认为人也应该优胜劣汰,而他一直在为不被淘汰而努力,从不会浪费时间认真看不如他的弱者,但长大后回过头来再想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的野心配不上能在社会层面获得更高地位的可能,他的本心并不想在角斗场中做一个供人观赏的“强者”,而那些他曾经以为的“弱者”,却大多收获了幸福和快乐,他们有目标,有斗志,心怀希望,相信明天会更好。
开着倍速放着没有任何意义的搞笑动画,“青年”时不时发出阵阵嗤笑,仿佛是在为了笑而笑一样,看起来格外瘆人。恐怕事到如今,为了笑一笑,也只是他无聊的坚持罢了,他真的还有那份感受其中乐趣的心么?
伴随着信息的提示音,“青年”打开手机屏幕扫了一眼。
备注是“亲爱的”发来的信息,【这几天我仔细想过了,我觉得我们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我们都需要走出来,现在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就算是没有这件事,我也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是即将成为前妻的妻子发来的信息,半年前,妻子怀胎六个月却不幸流产,让本就已经渐渐感情冷淡的二人因为怀孕而产生的新的激情彻彻底底的消散,更为灾难的是,他脱身赶回来的时候这事都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也让积累已久的矛盾与不和彻底爆发,没有剧烈的争吵,没有歇斯底里,只是默默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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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青年”才姗姗从梦中苏醒,急急忙忙爬起来看当天的股票行情,然后才仔细的梳洗完毕,把头发用各种各样的东西抹的整整齐齐的,穿上了日常工作穿的西服,然后才从茶几上拿起酒精浓度测试仪,对着吹了一下,很明显,昨天那几杯红酒并没有被他这糟糕的身体分解完毕。皱着眉头,他也只好选择了叫车。
到了公司,沿途见到的人基本都会跟他打招呼,他也会面带微笑的点头示意回去。
这公司包下了整层写字楼,每年上千万的房租,员工的薪酬在外行人看起来也都是各个天价,但实际上,已经混了这么多年的他自然清楚,这本身就是驴粪蛋表面光,都是忽悠的投资人的钱,饼画的又大又圆,实际上能兑现几分简直就是笑话。
来到办公室,“青年”就开始给几个下属分派了任务,他并不喜欢这几个下属,他们时刻都洋溢着由内而外的自信,大有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架势,其实实质上也是,是公司和“青年”有求于他们,他们是身负资源的年轻才俊,而家境普通的“青年”却是实打实的凭借本事上位的,但这种本事其实不如资源重要,他终归会被掌控了这游戏玩法的有点能力更有资源的年轻人替代。
“成吧,我待会跟张总约个时间见一下,这款项不能拖下去了。”
又是去忽悠一个可怜的冤大头,靠着早年有运气攒下了几套房,就想着投资理财了,嘿,真把自己当总了。
“青年”看着手头的投资项目,先初步判断投资收益和可行性。
“网络电影,讲究的是什么?热点,爆点,这种青春校园题材要抓住的就是观众的胃口,这项目要卡司没卡司,要噱头没噱头,有几个观众点击进去看一对小情侣拉个手都羞涩半天的东西?”
“青年”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但是他也只能身不由己,这剧本他之前看过,很有岩井俊二的味道,但他们的资本没那么大,没本钱去随便玩情怀。
这类片子通常成本也不高,又是网络放送,投进去三五百万就能占相当份额了,若是往常,他也就批下去写方案了,公司也不会真因为这些偶尔的“失误”开了他,他也有足够的“理由”说服高层,什么情怀啦,审美疲劳啊,年轻人的喜好啊,同一套话变个方向说而已。
但可惜,公司现在重心已经不在资本热度过去的网络电影上了,转而把“毒手”伸向了“文化”。
说简单点,就是所谓“网红店”,靠着“文化概念”做出一批“城市特色”“游客必去”的“景点”。就像数年前,行业前辈们对各个大城市中总会出现相似的街区做的一样…
只是…
翻开了手头的计划书,这次惨遭“毒手”的正是凝聚了“青年”无数回忆的那条小巷…每夜必去的小书摊,光顾过无数次的小卖铺,带着曾经的她去吃过的涮串…还有那个逢人就吹的面馆老板,他说自己十三岁学徒,和了整整五年的面,师父才肯教他做饭的手艺,不过他的手艺也对得起他的牛皮…
这是“青年”的回忆,也是被父母刚带来这个城市最先接触的风情。
可惜资本力量砸下,这一切都将成为过去。
计划不是他提出的,但是他也是赞同者之一——出于专业素养,这是一个很好的项目…
作为一个没有“故乡”的人,他又要亲手毁去能在他心上烙下类似于“故乡”的回忆的东西…他甚至没有勇气在拆迁改建前再回去看一眼。
现实不是童话,即使他任性的坚决反对,即使他说服了公司高层,也依旧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们公司也只是跟投去分蛋糕的而已,即使没了他们,缺少的也仅仅是公司的利润而已,这个机会,是他们多少人喝了多少酒才换来的?
寻求意义这件事本身就没有意义,他也想过完事顺着自己本意,让自己的心不这么难受,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干着一件一件违心的无聊事情,他时常会告诫自己…平淡和无聊才是生活的主基调,对于所有人都一样的事情,只是他庸人自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