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岚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沈怜转过身,看到了他瘦削的身影。
此时的他只穿了一件衬衣。
沈怜刚想问你的衣服去哪了,一低头,发现自己正披着他的外套。
“你……不冷吗?还给你!”
说着,她脱下身上的外套递过去。
白水岚摇头,指着身后:“我砍了些柴,留着晚上取暖用,或者留给下一个来这木屋留宿的人!”
沈怜看着他身后的一捆柴,问:“你去哪里砍的柴,山下的水退了吗?能下山了吗?”
白水岚的神色突然黯淡下来。
“还没有,我刚下去看了,山脚的屋子还在水里泡着,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半山的土很松,林子里树倒了大片,石头也很松动,现在还不是时候下山……”
“有活着的人吗?”
沈怜不知道白水岚是抱着何种心情回答她这个问题的。只见他把头扭到了一边,然后又低下了头,“暂时没看到!”
“不过,说不定有人去了对面的山顶,或者周围的几座山,这里每座山山顶都有个木屋,可以避雨取暖……”
不久,太阳出来了!阳光逐渐强烈,照亮了屋顶上的,草地上的水珠,明晃晃的。
但,照进沈怜眼里,是刺眼的,她的眼很快就模糊了。
她走到山边,从上往下俯视村里的一切,却只能见到浑浊的泥水,浮满了断成一截截的大树,拐弯处堆积了房屋的木头,衣服,锅碗家具等等。
难以想象,一天以前,这里还是那个安祥平和的古水村。
白水岚生怕她有轻生的念头,守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沈怜好像发觉了这一点,她转过头说:“水岚哥,我饿了,有什么能吃的吗?”
白水岚听到这句话时心里很高兴,他少见地扬起嘴角,回答:“有,我刚刚还见几只兔子,它们也是被洪水冲散了家,跑到山顶来了!”
接着,白水岚去木屋里找了几样趁手的工具,带着沈怜一同往树林里走去。
这场洪水在第三天的时候终于退去了!
可是,整个古水村却变了一副样貌。
整个古水村被分成了很多个低洼沼泽,有的地方被晒干了,皲裂成一块块的。
原本一间间的砖瓦房变成了残垣断壁,有的只剩了个地基。院子里的一切全都消失了,被淤泥覆盖,地势高一点的人家隐约能看到月台露出一角。
第五天,地面干了些,他们终于可以从山上下来了。
沈怜第一时间回到周大姐家,当她置身于周大姐家院子的位置时,她的眼泪再一次决堤了!
白水岚知道她心里难过,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走近些,告诉她如果想家了可以送她回家。
沈怜此时完全沉浸在悲伤的氛围里,她一转身一头扎进了白水岚的怀抱。白水岚先是一愣,很快就将她抱紧。
“水岚哥,你说村里的人,还有可能活过来吗?”
“郑南捷,他还能回来吗?”
白水岚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轻轻抚摸她的头。
沈怜呜咽许久,直到远处一声呼喊吸引了她的注意!
“沈怜!”
沈怜忙抬头,顺着声音的来处望去。
她简直不敢相信,此时,她的父亲,沈兴业,正在村口方向冲她招手!
“爸,你怎么来了?”
沈怜脱离白水岚的怀抱,冲沈兴业跑过去。
两人汇合以后,沈怜发现,沈兴业身后还跟着一群穿着水靴和作业服的人。
“爸,你怎么来了?”
沈怜又问了一遍。
沈兴业走近些,抚摸着女儿的头,眼里泪光闪烁。
“我听梁竟家里来人说,他随身带的跟踪器忽然不动了,还显示他人在密度很大的空间里,得知他处境可能很危险!他公司里的专门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们是一起走的,我怕你也有危险就跟着来看看!”
“走到外面的时候,我就慌了,我看冲出去那一堆堆的木头和衣服,还有好几个人的尸体……我……我那会儿都吓哭了,我真怕你也有危险……”
沈兴业说着擦擦眼角。
这一刻,沈怜终于忍不住了一头扎进沈兴业的怀抱,开始呜呜大哭。
“爸,他们都死了……就我们两个还活着……”
沈兴业不断拍打她的背,说:“我的好闺女,这么多年我亏欠你的太多了!我就说我还没有弥补你,怎么能让你先离开我呢?还是老天有眼,它保佑着你呢!”
白水岚看着父女重复的画面,有些感动,他转过身,也跟着擦擦眼角。
“小伙子!你一定帮了我们沈怜不少,谢谢你了!”
沈兴业望着他的背影说。
“不客气,应该的,叔叔!”
“这里已经被毁了,你跟我们走吧!”
面对沈兴业的邀请,白水岚是抗拒的,他拒绝道:“不了,叔叔,我自幼在这里长大,这里埋着我的所有亲人,我不想离开!”
沈兴业没有继续劝说,而是对沈怜说:“丫头,你去劝劝他吧!这里遭遇这么大灾难,山体都是松动的,有很大潜在危险,他若是继续留在这,孤身一人遇到危险都无法自救,还是让他离开吧!”
“水岚哥,你跟我们走吧!这里太危险了!咱们只是暂时去外面住几天,等过段时间,这里稳定了咱们再回来!”
听了沈怜的话,白水岚动摇了,思考了许久他终于点头了!
那天,沈兴业和那群人把村里搜了几遍,确定没有见到活人后,就一起离开了。
沈兴业为了弥补女儿心里的创伤,单独给她买了一个二层民居,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地点选在了乡下,开车到县城几分钟的路程。
她的住处,有白水岚日日陪伴,总算她的心情一天天好起来了!
那段时间,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变得很微妙。
听沈兴业说,后来郑南捷梁竟赵辉的家属去过古水村,用挖机挖出了他们的遗物带走了。他们家里人心情很沉痛,据说走的那天在村口烧了很多的纸。
沈怜问为什么现在才告诉她,沈兴业回答说怕她想起以前的事伤心,再者郑南捷和梁竟都跟她有关系,怕他们家属闹事。
沈怜心里五味杂陈,有苦说不出。这件事,她觉得始终是沈兴业做错了,本来郑南捷和梁竟就是帮她出的事,她应该给他们父母给交代,而不是躲在这里修养身心。
但最终白水岚的一句话又让她动摇了。
“这是天灾,不是人祸!你不应该都归咎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