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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回城!

时光荏苒,我姥姥家的大山似乎越变越小,向后倒去,大黑也已经死了,牛马猪也开始越变越小,向后倒去,所有的一切开始模糊,突然“咔嚓”一声巨响,那个世界变成了无数的碎玻璃片,全面崩塌了......

而那个曾经到处疯跑的野丫头长高了,长大了,变成了一个土里土气的小姑娘。

......

这么多年来,我姥姥不断地给我“洗脑”,给我讲“大道理”,她总说:“二红,你不属于这里,不属于大山。”

她还说,“二红,你说你本来投胎的时候命不差,投生的是一个城里孩子的命,而你却糗活在这穷乡僻壤,糗活在这大山之中,你说你的命咋这么苦呢......”说到这里,她常常会流下眼泪,然后她会一边用她那双粗糙的手拂去眼泪,一边接着说,“你妈那个人也真是的,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就能如此狠心,把你一个女娃扔在这大山里受苦,不管你。你只有在她面前好好表现,万一哪一次她心软了,她才有可能尽早地把你接回城里去。回了城,你就能享福了,就不用再像现在这样跟着我们老两口受苦了,你将来才有能出人头地的机会,你懂吗?你明白吗?尽早回城,是你最好的选择!也是你唯一的选择!”

随着我年龄的增长,她与我说这些话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可能我小的时候她多少觉得跟我说了我也不懂,所以我越长大,她说得越多,她总是希望我能早点长大、早点懂事,这样就能听懂她说的这些大道理了。为了我的将来、我的幸福,我姥姥可以说是每天忧心重重、焦虑不已。她生怕大山里的生活会毁了我,生怕我将来成为一个苦命的人,生怕我永无出头之日......

就这样,在我八岁那年,也就是我该上小学那年(我家那里属于贫困地区,所以孩子上学比较晚),由于我姥姥不停地游说、不断地“上书(也就是写信)进谏”,加上我爸那年刚好也从外地调了回来,两个人带孩子,似乎也比之前我妈一个人又要上班又要带孩子容易了一些,加上这么多年的时光,让我妈对“我大哥事件”也有所释怀,对我的恨也有所减退,所以最终,我爸妈决定接我回城,到县城的小学去上学。

其实我当时是不一定非要回去的,也就是说,“回城”对我而言,并不像我姥姥说的那样,是我唯一的选择,因为在镇里也可以上小学,不过就是学校离家远了一点,上下学要走很远的山路罢了,但那些困难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跟让我离开我熟悉的家,“回到”一个我从未觉得跟我有任何关系的“家”相比,在镇里上小学是我梦寐以求、求之不得的事。

可是,我姥姥心意已决,她决不能让自己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付之东流,绝不能让这“天载难逢”的机会从她手中溜走,她害怕如果这一次,她没有成功让我妈回心转意,把我接回去,那恐怕我的小学、初中、高中都要在镇里上了,恐怕将来就算我考了大学也不会再回自己的家了,恐怕我与我爸妈的缘分就此算是尽了,恐怕我一辈子就要当大山的女儿,活在这深山之中了。所以,这一次,是最好的时机,决不能放过!

所以不管我如何哭闹,如何跪在地上,抱着她的大腿求她,她都没有心软,毅然决然地要让我爸妈来把我接走,接回城里去。

最后,我绝望了,放弃了,我知道这一次,我必须走了,必须离开了,离开这个我从小长到大的“家”,离开我所有的朋友们,离开鸡鸭马猪牛们,离开所有的一切,因为我姥姥,已经“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