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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常胜将军”大黄

在我姥姥家那个农村,生活一点也不无聊,而且作息极其规律。当时村子里面家家户户都安上了电灯,当然了,那个电灯跟现在楼房里的电灯不一样,是那种中间带几根钨丝、形状像梨那样式的灯泡,在那些重要的屋子当中,屋顶的正中央就会挂着那样一个灯泡,即便屋子很大,也只挂一个,如果是类似于库房那样放置东西的房间,就不安灯泡,因为安了也没什么用,如果有什么极特殊情况,需要半夜去那些没有灯的屋子里面找东西,人们就会拿上手电筒照明。但是,虽然我姥姥家那个农村当时有电灯,但是他们很少开灯,因为怕费电,所以只要天一黑,黑得已经实在是不开灯就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人们就睡觉了,这个时间大概是晚上8点至9点。所以当时挂在屋顶的那些电灯们,应该会常常感慨: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因为人们睡得早,所以自然醒得也早,而且每天早上醒来,都是能量满满、满血复活的样子。每天早上天一亮,我就会听到院子里公鸡“喔喔喔”的打鸣声,然后我就赶紧起身穿好衣服跳下床,不对,是土炕,然后跑到院子里,去“慰问”鸡鸭狗们,他们也是我那时当之无愧的重要朋友。

“早上好,大黄,早上好,瘦子,早上好,大黑,早上好,鸡妈妈、鸡孩子们,早上好,鸭妈妈、鸭孩子们。”我每天早上都要像一个“国王”一样,跟院子里的所有动物们问一遍好。果然,美好的一天,总是从问好开始。这些动物就像我们这个家里重要的家庭成员一样,陪伴着我的童年。

我姥姥家一共长了一条狗、两只公鸡、六只母鸡、八只鸭子。下面我就先讲讲这些鸡的事。

有一阵子,我特别喜欢看我家的两只公鸡“打架”,他俩不知道有什么深仇大恨,每天总是没来由地说打就打了起来,我想肯定是因为我听不懂“鸡语”,所以才不知道他俩打架的原因。不过为了什么打架倒是不重要,打得精彩就行。这就特别像现在的有些吃瓜群众,也不关心一些人是因为什么原因“打”起来的,就图个“打得精彩”就行,像我一样,兴致勃勃地当个看客。

其中大黄,体型要大一些,毛色要亮一些,看着更加威武雄壮一些。而瘦子看着就瘦小一些。但是别看瘦子体型瘦小,他一定具有强烈的不服输的精神,不然他也不可能,屡败屡战,越战越勇,每天不知疲倦、不知退缩地要与大黄“一较高下”。雄性动物的这种争强好斗、不轻易服输的精神,从小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有时候会想,也许他们之间的决斗,本来就没有理由,他们只是单纯地为了打败对手而战,也就是“为了战而战”,无需理由。

他俩的比赛形势也每每都不一样,最开始的时候,瘦子总是毫无还手的余地,轻易地被打败,败了,就默默地走到一边,去趴着。但我知道,他肯定不是单纯地在趴着,他一定是在复盘之前比赛的情景,从中总结经验教训,准备来日再战。所以经过无数次的比拼,甚至于有一次,他差点逆风翻盘,当时,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双手紧握,着实是替他捏了一把汗。但可惜,大黄的实力还是太强了,所以最后还是大黄赢了。不过那一次,我由衷地敬佩瘦子,他让我看到了什么叫“虽败犹荣”。所以瘦子也值了,虽然大黄赢得了比赛,但瘦子赢得了人心。这还真是,到底什么算输什么又算赢呢,谁也说不好。

而大黄,虽然体型上占有很大的优势,但是灵活性没有瘦子强(就像再厉害的人,也难免有短板),所以他在与瘦子的比赛中也会受伤,虽然结局总是他赢,但有时候仿佛他也没有那么开心。我想究其原因可能是,他看着瘦子一天天成长、一点点进步,通过不断研习他的“打法”、“战术战略”,通过自身不懈的努力,实力已然越来越接近自己,甚至打败他可能只是早晚的事,而他自己呢,他的能力已经摆在那里,他已经到了极限,无法再突破自己,一个看得到进步的鸡似乎比一个原地踏步的鸡更容易感到幸福和快乐吧。所以大黄有时候赢了比赛后,也默不作声地趴在地上,外人看了,还以为他才是打了败仗的那只鸡呢。这还真是,不论处在什么位置,即使是长期处在“巅峰”,也会有烦恼,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一样。

但是大黄和瘦子都是“极讲武德”的两只鸡,他们天天斗、日日斗,却好像总能和平相处,而每次比赛,只要有一方明显败下阵来,另一方就会及时收手,绝不“痛下杀手”、“赶尽杀绝”,这还真是颇有“大师”之风范呢。也许他们两个斗了那么久,虽然在外人的眼里,他们是彼此最强劲的敌人,但也许在他们自己心中,对方早就成了自己“亦师亦友”般的存在,如果突然哪一只鸡生病离开了或者为了接待客人被我姥姥给宰了,我想另外一只鸡,一定会伤心欲绝,从此郁郁寡欢。所以有的时候,你的竞争对手对你而言,可能比你的朋友还要重要,因为他们在你成长的过程中给了你太多的陪伴和启发,才让你成为了今天的你,一个强大的你。

而那些母鸡们,在每次大黄和瘦子拉开擂台比赛时,都表现得毫不关心。她们悠哉悠哉地捉虫子,教鸡孩子们捉虫子。我想,也许她们就像大多数女生一样,有时候实在不明白这些男生为什么总是喜欢不知疲倦地斗来斗去,也许在她们眼里,大黄和瘦子的所谓比赛不过是极其幼稚的,带有些“孩子气”的傻子行为,完全称不上是比赛,所以她们不屑于观看。又或者有几只女鸡宝宝会偷偷地观看这些精彩的比赛,但是那些鸡妈妈们绝对不会,因为在鸡妈妈眼中,似乎没有什么比捉虫子喂孩子和教孩子自己学习捉虫子吃更重要的事。果然是,所有的妈妈都是伟大的,所有的妈妈一旦当了妈妈,就习惯于把孩子的事放在第一位,而她自己年轻的时候喜欢干的那些事,她们已经不那么热衷,也不那么关心了。可能就是因为这样,鸡妈妈们似乎从来都不对大黄和瘦子的比赛感兴趣,更别说是比赛的输赢了。也许对鸡妈妈们来说,鸡孩子们能健康长大,能习得一身安身立命的好本领,这些,才是最最重要的事,至于所有其他,都是外界的喧嚣罢了,输赢又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