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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沧说路上还要耽搁一会儿,让尹漱先别着急出来,尹漱应下,其实人已经在门口等了一刻钟。
雨天,和黑夜一样,都是尹漱所喜欢的,因为可以隐藏,从而就有了安全感。
尹漱坐在行李箱上,眺望着远方朦胧的雨幕,无端想起了小学的一件事,不像现在置身雨里的凉爽,那件事是滚烫的。
二年级的一次奥数考试,尹漱只拿了20分,还是死算出来的,老师要求拿回去给家长签字,尹漱不敢隐瞒,乖乖拿给了司梦玉。
司梦玉正好端着杯热水过来,看她胆胆怯怯的,并不想骂她,可又想到和其他邻居闲聊时,自己女儿的奥数成绩被比下去,还得了句阴阳怪气的安慰:“哎呀,女孩子嘛,数学不好正常的……”就气不打一处,手一抖,那杯热水就泼向了尹漱。
……
那时小小的尹漱曾怀疑过自己不是司梦玉的亲生女儿,不然她为什么总对自己严格到变态,甚至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带着一股无名的愠怒。
如今,疑问依然存在,但尹漱已然无法置司梦玉于不顾,孤独的她不能再没有妈妈了。
雨越来越大,尹漱却愈发依恋此情此景,耳机里放的歌是《shelter》,避难所的意思,还蛮契合当下。
可想起爷爷的那封信,尹漱又开始彷徨,写信自然是为了问她放暑假回不回去,更是为了劝她,吕芊已经沦落至此,是不是该放下了。
吕芊被抓是社会新闻,爷爷自然知道。
换作旁人这么说,尹漱会生气,但换作爷爷她会理解,老人的想法始终是希望子孙过得开心,并无恶意。
可如果父亲不希望黑发人陷在这件事里出不来,就不会选择以那样一个极端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一个活着的人无法去替一个已经不能开口说话的人做决定,也不敢轻易断言父亲其实是希望她放下的,甚至在做了这么多之后依旧很迷茫,也很想问一下:“爸爸,您觉得可以了吗?不行,我还可以继续。”
好好的一个家,就那样变得支离破碎,尹漱根本不敢让自己停下,一旦停下,她会无法原谅作为幸存者的自己。
芜杂的情绪像野草一样滋长,时隔许久,尹漱想来支烟。
在孟引桢身边她并不敢抽烟,她拿不准他的性子,怕他不喜欢抽烟的女生。
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类似咖啡,烟,酒这一类,口味并不能用简单的美味来概括的东西,其实本质上都是某种情绪的象征与寄托,喝下去或是吞吐成烟雾,情绪也就会随之内化或是升华。
但不会消失不见。
所以这些东西的销量都很高,因为情绪永远无法摆脱且永远生机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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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引桢把车停在了对面的车位,借着雨幕的掩饰,观察了尹漱很久。
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件略带性-感的蕾丝吊带上,可此时不远处的她,全身都是黑色,只留五分短裤下瓷白的长腿。
整个人似乎比雨还要无情几分。
梧桐色的长柄伞架在肩上,只用一只手的手腕松松地勾着,耳朵里塞着白色耳机,人随意地倚坐在箱子上。
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着一支细细的烟,因为潮湿的雨气,已经分辨不出是点了还是没点。
这样的她,对孟引桢来说是一个很惊奇的发现,她大概是在用两种面孔生活,在他面前乖巧懂事,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抽着烟,浑身都是颓然的不屑。
不屑?孟引桢不会允许。
他拨出一个电话,很快对面的人摘了耳机,起身开始往马路对面走。
孟引桢就这样看着,竟是有些莫名的激动,只恨这雨刷有一下没一下的,扰乱他的视线。
行走时的她,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她淡漠的眼神注视着来往的汽车,匆忙的脚步溅起雨花,伞面轻微晃动,雨点随之翩然滴落,而香烟则被干脆地截成两段,落地后被过路的车轮碾成了碎渣。
尹漱正立在人行道中央的等待区,等这一阵的车流过去——没有一位司机愿意停下让她先过。
这其实是件小事,但偏偏赶上她今天心情不好,耐心和好脾气几乎为零,目送差不多四五辆车起飞似地开走后,尹漱索性收起伞,猛地上前,冲下一辆也准备起飞的车主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逼停了他。
接着才推着箱子慢慢过去,以继续“报复”这些科目四都考到狗肚子里的司机。
尹漱在一片此起彼伏的鸣笛声中走到了那辆枪灰色的大G旁。
早前大开的车窗已经阖上,玻璃上雨线连绵,看不清车内的景象。
其实里面的人是笑着的,因为她刚刚的举动。
敲了几下车窗,尹漱便低头去收拉杆,同时说:“沈沧,麻烦开一下后备箱……等急了没有?”
孟引桢按下车窗,正好对上尹漱抬头而来的眼神,里面心虚占了大部分,不知是因为香烟还是因为叫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