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礼钦肃然道:“我陈家书礼传家,怎可与尔等同流合污?”
冯先生哦了一声:“看来,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陈大人,你儿子陈迹在我手中,此时我一声令下,他便要人头落地了。我给你十息时间思考,十息过后,你便少一个儿子。”
陈迹微微一怔,而后才反应过来冯先生是在诈陈礼钦。
冯先生倒数着:“十、九、八……三、二、一。”
陈礼钦黑着脸,默不作声。
冯先生感慨:“庶子果然是庶子。人人都说我朝不分嫡庶,即便嫡庶有别,也需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但大儒们向来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真到事儿上时,才知道到底有没有分别。”
说罢,他转头对陈迹说道:“张元,你去将陈大人的庶子杀了。”
陈迹拱手闷声道:“是。”
未等陈迹离开,张拙忽然出声:“慢着!”
冯先生意外转头:“哦?张大人有话说?”
张拙想了想说道:“那陈迹早与陈家翻脸,住在太平医馆多年未曾归家,此事与他何干?尔等要清君侧,自诩为正义之士,何必做伤天害理的事情牵累无辜?姚太医,您说是不是?”
院落里坐在椅子上的姚老头终于睁眼,慢悠悠道:“冯先生,不如我来给你写这篇讨贼檄文吧。”
冯先生哑然。
良久之后,他哭笑不得道:“你们给我整糊涂了,怎么当父亲的尚且没有开口求情,你们二位倒比人家还上心?姚太医,您一个太医写讨贼檄文没用,您就别凑热闹了。”
姚老头瞥他一眼:“我好歹也是正七品。”
冯先生乐了:“我若是拿一位太医的讨贼檄文去诛杀逆党、扯大旗,恐怕会被世人笑掉大牙。到时候茶馆里说书先生都会笑话我:‘冯文正这个人啊,不太聪明’。”
张拙挑挑眉毛:“那你就莫要为难一个小小的医馆学徒了,此乃小人之举。”
“也是,”冯先生目光一转,对陈迹吩咐道:“将陈大人的嫡子带过来。”
“是,”陈迹提着陈问孝来到石桌旁:“大人,怎么做?”
冯先生嗅了嗅鼻子:“等等,这是什么味道?”
他低头一看,只见陈问孝裤管下正淅沥沥滴出尿来。
冯先生嫌弃的抬手扇了扇鼻子:“拉远点,切一根手指。”
陈问孝如遭雷击,痛声大哭:“爹,救我啊!”
陈迹将陈问孝拉至柿子树下按倒,而后将对方一根根手指掰开按在地上,踩在脚下固定好。
他从腰间抽出佩刀,举刀便要砍下。
陈礼钦突然上前一步:“慢着!”
冯先生眼睛一亮:“怎么说?”
陈礼钦沉默许久:“我可以写讨贼檄文,但是只能写讨伐阉党,其余一概不管。”
冯先生鼓起掌来:“好好好,阉党误国久矣,天下有志之士人人得而诛之!相比张大人,陈大人才是真正的有识之士啊!”
张拙在一旁冷声道:“陈礼钦,你可想好了,若是今天当了这软骨头,往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你平日里可比我爱惜清誉,如今这是怎么了?”
陈礼钦侧过头去,一言不发。
冯先生对张拙笑道:“张大人,人各有志,若此次清君侧成功,陈大人也能名垂青史不是吗?怎么样,张大人愿意写这讨贼檄文吗?”
张拙转头看向儿子:“我该写吗?”
张铮怒道:“写他娘!”
张拙又转头看向张夏:“闺女,你怎么说?”
张夏抿了抿嘴唇:“不能写。”
张拙哈哈一笑:“我这儿子闺女还可以,起码比陈大人的强!”
冯先生起身往外走去:“无妨,有陈大人的讨贼檄文便足够了,带陈大人与他的家眷离开。”
一名甲士低声问道:“那剩下的……”
冯先生随意道:“都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