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小姐,救张大人之事,我不敢应承你。”
“嗯?”
张夏怔然,她用自己安危换陈迹混进虎甲铁骑,为的就是陈迹能有机会救下自己父亲,但现在陈迹却说不能答应她。
夜色下,陈迹反剪着张夏的双手,低声说道:“刘家反贼数以万计,而我只有孤零零一个人,做不来力挽狂澜之事。做不到的事情,我不能轻易许诺。”
张夏低垂着眼帘沉默良久:“罢了,你终究比我厉害许多,换我自己去救父亲更没指望。陈迹,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重要,也许能帮到你:方才你杀的那个人我见过,是我家田庄里的佃户名叫张元,干活一直勤恳。我猜刘家的这些私军平日里就藏在市井之中,所以才要戴上面甲,以免被人认出……”
话未说完,先前质疑过陈迹的甲士已经来到左近,他打量着张夏:“此女是谁?”
另一名赶来的甲士低声道:“大人,此女是张拙嫡女,张夏。”
陈迹抬头看去,却见这位被称为大人的面甲与其他人都不同,其他人面甲上皆是不喜不悲的‘人面’,而这位脸上则是怒目圆睁的‘虎面’。
虎面甲士看了一眼张夏,又狐疑的看了看陈迹。
他沉思片刻后对身旁甲士挥手道:“张家主母还未找到,你继续搜,我与他一起押解张夏出去。”
虎面甲士对陈迹说道:“走吧。”
陈迹身披重甲、倒提长矛,推搡着张夏往府外走去,虎面甲士便在后面跟着,握紧了手中的长矛,警惕的看着他。
陈迹不动声色的继续往前走,对方应是怀疑他了,但并未急着动手……是因为对方不确定自己身份实力,所以不敢贸然拆穿自己身份?
一路上,原本灯火通明的张府已是一地狼藉,当张夏路过府内丫鬟、小厮尸体时,便微微侧过脸去不忍多看。
走出张府那朱漆大门,翠云巷外已蹲满了仓皇四顾的陈府家丁,唯有陈问宗在人群中昂然而立。
这位陈氏贵公子衣衫脏乱、头上拢着发髻的簪子也不知道丢去了何处。
陈迹身后的虎面甲士右手握紧了长矛,左手暗中对翠云巷里十余名甲士招了招。
只见十余名甲士默默靠近过来,似要对陈迹形成围杀之势。
陈迹心念急转,目光在人群里逡巡而过。
下一刻,他倒提着长矛走进人群之中,拎着陈问孝的领子,将对方提溜出来。
陈问孝换着一身小厮的衣物,一边挣扎一边惊恐道:“你干什么,我只是陈府的一个下人而已,你抓我做什么?”
陈迹冷声道:“你可不是陈府的下人。”
陈问孝面如土色,身体筛糠似的抖了起来,靠陈迹拎着才勉强站住。
陈问宗瞪他一眼,怒斥道:“给我站直了!你我乃嘉宁三十一年经魁举人,怎能被宵小之徒吓倒?陈家的脸面、朝廷的颜面,都让你丢尽了!”
陈迹回头对虎面甲士说道:“大人,我认得此人,他乃陈府嫡次子,陈问孝。”
虎面甲士身形一顿,缓缓放松了握着长矛的手:“很好,记你一功。对了,你……”
未等他把话说完,巷子外忽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黑甲武士闻声望去,却见小巷尽头,有人披着一袭青色大氅策马而来,仿佛一位踏雪而来的诗人,兴起而至。
黑甲武士见他,纷纷抱拳行礼:“冯先生!”
陈迹心神一凛。
冯先生手中抱着一只小小的暖手铜炉,笑着说道:“虎甲铁骑沉寂许久,终于到了一鸣惊人的时候。如今你们是谁在主事,还是周将军吗?”
虎面甲士抱拳闷声道:“回禀冯先生,如今是钱将军,周将军另有公务在身。”
冯先生笑道:“辛苦了。老爷如今钦点你们当亲卫军,可要比往日更上心才是。”
虎面甲士赶忙道:“请冯先生放心。”
冯先生目光扫过众人,轻飘飘问道:“张府、陈府亲眷可都捉住了?”
虎面甲士禀报道:“陈府亲眷只有两人,陈礼钦发妻刚巧去了郊外田庄盘账,不在陈府之中。”
冯先生点点头:“无妨,有这两位嫡子在,够用了。”
虎面甲士继续禀报:“张拙与其嫡子被围困在府衙,府中只抓住了张二小姐。”
冯先生好奇问道:“张拙发妻呢?”
虎面甲士回应:“据府中小厮说她今日去了城南陀罗寺烧香礼佛,还没回来。”
冯先生笑了笑:“无妨,有张二小姐与那位嫡子在,也够用了。”
此时,陈问宗仰头直视冯先生:“尔等私自缉拿朝廷命官亲眷,此罪视同谋反,若此时幡然悔悟,固然死罪难逃,却能保住尔等家人性命!”
黑甲武士无动于衷,一副副黑漆面甲没有喜怒哀乐,宛如一尊尊冰冷的雕塑。
冯先生慢条斯理道:“陈家公子还是省省力气吧,这些虎甲铁骑们早已没了家人。若想活命,待会儿还是帮我好好劝一下陈大人。只要他愿随我等一起北上清君侧,诛杀阉党以正朝纲,我保陈家性命无忧。”